“是偶然,还是你有心为之,这可说不准啊,慕烟,我发现你身上的秘密是越来越多了,不若今日你就同我说实话,先皇在位时,陈国提出两国联姻之事,其中是不是有你慕烟的手笔?舒鹤乃是帝王少师,只要他向先皇进言联姻可行之事,定会被应允。”那舒鹤就是慕烟的人,自然以慕烟马首是瞻。
“可你又是如何能算得,先皇何时驾崩,除非为先皇诊病的御医当中也有你的人,你计划的十分缜密,你在陈国的身份,可谓是呼风唤雨般的存在。”
“但凡你想送一个无足轻重的陈国公主与东虞联姻,且不过就是你一句话的事罢了,所以你是提前得知了先皇命不久矣的消息,而后你策划了联姻,后又被改为质虞,此局甚妙啊,当真是一箭三雕。”谢毓之前还是小看了慕烟,她可谓是走一步算十步,早早的就策划质虞案,行事缜密,不露声色。
借着质虞,潜入东虞,搅乱东虞朝堂内乱,为日后陈国与诸国奋战时,少一个敌人,此乃其一。
早在陈国时,慕烟利用质虞将慕嘉树调离圣都,远离权力旋涡,而她趁机笼络人心,收拢权柄,建立了自己的势力,而后进入东虞,借着搅乱东虞朝堂的方式,让驻扎在东虞的安、慕两族人看清她的手段,也借着谢毓这张牌让他们清楚,倘若日后谢毓为帝,他们的生死皆在慕烟的一念之间,让他们心生忌惮,此乃其二。
这种心机和手段让她在权力斗争中占据了主动。
其三就是谢毓所猜想的,慕烟深知自己的婚事可能会被穆景珩利用,因此她通过一系列手段避免成为政治婚姻的牺牲品。
慕烟仅利用一件小事,就策划了诸多事件,她日后的成就恐怕不止于此,让人不可小觑。
她的心机和手段,让她在复杂的政治斗争中游刃有余。她的每一步都经过精心策划,既为了国家的利益,也为了自己的权力。
慕烟听后缓缓点头轻笑,“谢世子猜的分毫不差。”
“那世子可会如我所愿,老老实实待在东虞?”慕烟漫不经心的把玩着腰间的清音铃,状似无意问道。
谢毓微微抬起下颚,身子缓缓靠在背后的圈椅上,双手交叉,眉头轻皱,仿佛是在仔细思量其中的利弊,“郡主不妨把话说清楚,是不可出兵陈国,还是,倘若他日我出兵他国也不可呢?”
“怎会,我怎能如此霸道。”慕烟娇慎的微微皱眉浅笑,“世子日后若是愿意同我们陈国合作,也未尝不可。”希望届时你不会翻脸不认人才是。
“郡主与我皆是有诚意之人,郡主看得上东虞,东虞自然是愿意以和为贵。”谢毓可算是瞧到一点有用的了,慕烟的野心绝非只是在慕家,也不在陈国,更不是东虞,她与太子的野心在这天下。
陈国兵强马壮,国富民强,慕家更是位列世家门阀之首,门下幕僚遍布陈国,但凡是科举出身的学子,文官慕家就可独占半数,武官安家也可独占半数,整个皇朝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他们的野心已经不满足于此。
与其说是诸国想要合谋吞并陈国,不如说,是陈国的野心想要一统天下,让诸国受到了威胁。
而慕烟想要助陈国一统天下,扩大慕家势力,在野心勃勃这方面,她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而谢毓,他真的就只甘于东虞吗?他耗费心血,创建了与云霄楼并肩而立的云峰楼,云峰楼知晓天下消息,他的野心难道就只有这小小的东虞吗?难道就没有想过逐鹿天下。
慕烟敢肯定,谢毓他绝对不如他所说的那般简单,他能通晓天下事,又怎会甘为蝼蚁,若是谢毓的野心触犯了慕家的利益,慕烟可不会对他心慈手软。
“谢毓,你还是先想想眼前之事吧,如今的情形是你何时方能夺权,苏皇后一族已然毫无希望了,王家乃是苟延残喘,安王不足为虑,滕家、周令方是你如今最大的对手。”慕烟不会在东虞浪费时日,如今已然在东虞之事上耗费了半年,不可再拖延。
“我会参加今年的科举,正式进入朝堂。”谢毓觉得时候已到,无需再忍耐了。
“看来你已经想清楚了。”慕烟解下腰间佩戴的清心铃,不时把玩。
谢毓若是进入朝堂,那就是与皇帝宣战,日后广陵王府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可若是一直龟缩着,他在世人眼中就只是一个纨绔形象,于朝廷毫无功绩,即便日后他登基为帝,旁人不知内情,对他的印象只会是草包皇帝。
谢毓与慕烟静静地看着对方,两人皆知对方心中所想。
第二日,如慕烟所想,周秉文老老实实的将孟楚文之案的卷宗,证据,证人,皆送到了那方茶楼处,慕烟也迅速有了动作,但凡与孟楚文案有关的差役、证人,皆被慕烟派人灭口。
还有周秉文母亲的棺木,也被无声无息的葬入了周家祖坟。
日子过得很快,春节将至,家家户户皆在门外贴着喜联,街上热闹非凡。
而慕府却依旧冷冷清清,还是如往常一般,府里的下人依旧井然有序的洒扫院落,轮岗巡视。
慕烟依照往日一般,去了佛堂上香,待上完香后,南风神情慌张的闯入佛堂内,“郡主,家主已到了东虞,可是竟入了慕府,已经朝佛堂来了。”
慕烟手中的念珠险些脱手滑落,无声轻笑,“父亲来了啊。”
“我瞧着,并非是好事。”南风在慕府楼阁上看到慕家主时,他一脸冷意,恐怕来者不善。
“他寻我,何时有过好事了。”慕烟淡淡的看着房梁上挂满的经幡,眼神带着嘲弄。
半个时辰后——
“郡主,家主到了。”茱萸神色凝重的从外间跑进佛堂。
而后,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外间传来,同时一声清脆的铃铛声伴随着脚步声一同响起。
穆景珩披着一件黑色斗篷,缓缓步入佛堂,手中提着一把黑色皮革剑鞘的长剑,眼神冰冷,冷冷扫视了殿内的慕烟的亲卫,又将视线投入到缓缓起身的慕烟身上。
慕烟眼神带着一丝浅笑,望着穆景珩扬唇一笑,“父亲怎千里迢迢,从陈国来了东虞,今日刚巧是春节,父亲怎不好好待在圣都,母亲知道父亲来吗?”
“其他人都下去。”穆景珩冷声命令道。
佛堂的诸人皆看向慕烟,慕烟闻言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待人全部退出佛堂外后,穆景珩将手中的剑丢到慕烟脚下,眼神无半分温情,“你是想逼死嘉树吗?”
慕烟淡淡的看了脚下的剑一眼,嘴角轻笑,“父亲何出此言。”
“你的人暗中把持了陈国诸个分部势力,是想做什么?”穆景珩本以为慕烟念及手足之情,不会如此狠心,不想,慕烟竟将慕家大半的势力都收为己有,慕嘉树行事只能倚仗慕烟的人。
“所以父亲特意赶来训斥女儿吗?”慕烟摆手叹气。
“嘉树乃是你的手足,他对你听之任之,你怎就对他那般狠。”穆景珩认为,只有慕嘉树能撑起这偌大的慕家,慕烟虽有能力,但她只是女子之身。
“狠?我们慕家人不都是这般过来的,嘉树若是有野心,有能力,他尽管来抢,权利是会更迭的,我能否握住,那是我的能耐,嘉树能抢到,那也是他的本事。”慕烟从不忌讳将自己的野心摆在明面上谈。
“可是你明明知道,但凡是你想要得到的东西,嘉树从不会与你去争抢。”这就是让穆景珩无奈的地方。
慕嘉树对慕烟言听计从,即便今日把握权力的是慕嘉树,慕烟想要,他无不听从。
“嘉树想要的,我也从未抢过,父亲当真知道他想要什么吗?”慕烟从未与慕嘉树起过冲突,也不会去害他,因为她很清楚,慕嘉树的志向是做行军打仗的将军,而非在背后操纵权力。
“慕烟,我能暂且容忍你一时,待你回到陈国后,主动交出你手中的权柄,尽心辅助嘉树,不要再妄想与你母亲一般,死死捏着权利不放手。”穆景珩心中很清楚,安宛瑜的心中只有慕烟,安家也都站在慕烟那边,安家手里把握着兵权,慕烟手里拿捏着权力。
慕嘉树一人无法支撑起整个慕家,必须有慕烟在他身侧帮他,否则,慕家会逐渐走向下坡路的。
“女儿不孝,恐不能如父亲所愿放弃权势,请父亲息怒,女儿定会成为下任慕家掌权人。”慕烟双手交叉于胸前,眼神冷肃,即便与穆景珩对峙,也丝毫不退让。
“我承认你有这个能力,可你终究还是要嫁做人妇的。”穆景珩认为,倘若他日慕烟出嫁,定不会再将心向着慕家,与其等来日后悔,不如趁早绝了慕烟的心思。
“母亲嫁与父亲,可是依旧把握着安家的权力,女儿我,又为何不可效仿。”慕烟不屑的轻笑出声,踢开脚边的长剑,缓缓靠近穆景珩。
“这世上之人又有几人如你母亲一般。”穆景珩看着被慕烟移来的长剑,心中一紧,警惕的望着缓缓走近的慕烟。
“父亲承认我的才华能力,却因我是女子,而因假设之名否定我,父亲觉得与我而言公平吗?不过我不在乎是否公平这一说,毕竟权力就掌握在我手里,我说什么就应当被奉为什么。”慕烟毫不在意穆景珩接下来会怎么对付她。
“如此说来,你是当真不愿放手了。”穆景珩见此失望的看着慕烟,看来,她还是如孩时一样,不愿让利分毫。
“父亲坚持了那么多年,也不见父亲放手,我明明是站在赢得那一方,为何要自折羽翼。”慕烟眼神挑衅,笑吟吟的与穆景珩对视着。
“好,那我们就接着斗吧。”穆景珩与慕烟争斗了那么多年,早就耗光了对慕烟的舐犊之情,已然将她当做敌人,就如朝堂中的对手般看待。
“今日春节,父亲路上慢行。”慕烟望着夺门而出的穆景珩,缓缓道。
晚秋等人见穆景珩离开后,忙进了佛堂,见慕烟毫发无损方松了一口气,茱萸收起地上的那把长剑后,就听慕烟冷声吩咐,“让人给他一些教训吧。”
“是,我这就吩咐下去。”南风听后瞬间明了,每次家主惹郡主不顺心时,郡主也要让他不顺心。
“你们也都退下吧,我自己一个人待会儿。”慕烟重新回到蒲团跪下,摆手示意。
待殿内只剩下慕烟一人,慕烟抬头望向房梁处,嘴角上扬,无声轻笑摇头,“还不下来吗?”
随后,窗沿被人从外间打开,一股冷风顺着缝隙钻进了佛堂,吹的案桌上点燃的香烛忽闪忽闪,谢毓翻窗进入佛堂后,顺手关上了窗子。
“我来的不巧,一来就碰上了。”谢毓紧张的看着慕烟,他并非蓄意而为。
“我知道,无妨。”慕烟不在意的看着谢毓轻笑。
谢毓见她还是笑吟吟的神情,心中不勉有些难受,缓缓踱步到慕烟身前,与她一同跪在蒲团上,“每日来寻你,你多数时候都在这待着,我倒想知道,这有什么。”
谢毓也学着慕烟跪在蒲团上,望着慕烟每日都跪拜的佛像。
“什么也没有,不过是呆惯了,我每次杀人回府后,我母亲都会让我去佛堂静静心。”慕烟拿起桌案上的经书递给谢毓。
谢毓顺手接过,打开翻看了几页后,又合上,“你母亲信佛?”
“不信,不过,据她自己所说,她信。”慕烟顿时笑出声来,“她的话,听听就好。”
“那你还日日待在这佛堂里,不喜欢就不待,好好的一小姑娘每日待在这,多枯燥啊。”谢毓顿时就转身面向慕烟,直接由跪改为坐在蒲团。
“尚可,待的久了就觉得这与书房一样,拜拜神佛也不错。”慕烟倒觉得待在这佛堂还安心些。
“慕烟,你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吗?”谢毓趁着慕烟心情不错,趁热打铁的问道。
“春节。”慕烟奇怪的看着谢毓,他又想作甚?
“春节理应同家人好友一起过,我也算是你半个家人,半个好友,不若,我们一起如何?”谢毓本是不想慕烟孤身一人过节,谁知来了她府邸才知,她连节都不过,一问乌鹭才知,这姑娘又在佛堂当香客呢。
倒是与那寺庙中日日诵经的和尚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