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金属小方块被她捏在了指尖。
一个迷你无线小音箱。
心理学上,有一个专业术语,叫“煤气灯效应”。
曾经,有一个丈夫,为了更好地操控自己的妻子,通过操纵煤气灯的明暗,让妻子恐惧,疑惑,怀疑自我。
“煤气灯是不是变暗了?”
“没有,你想多了。”
“刚刚它又亮了起来,我明明看到了。”
“你出现幻觉了吧,怎么可能呢,不要疑神疑鬼了。”
……
扭曲事实、否认、误导……
被操纵者不断怀疑自己的记忆、感知、理智,进而失去自我认同,陷入长久的精神问题。
这种心理虐待几乎很难被发现,尤其是受害者本人。
至少,之前的任务者,都没有发现。
而且成为受害者的时候,她确确实实,已经出现精神问题了。
林岁躺上床,饶有兴致地把玩着手里的小音响。
突然,这个不起眼的黑色小方块,开始发出声响。
音量很小,类型很杂,
先是脚步声,后面变成细小的孩子的哭声,
过了一会儿,又开始夹杂着谩骂和污言秽语,
最后,多了高频率长久的耳鸣声。
这些声音毫无规律的,持续不断地循环着,
正常人,听着都会觉得恶心焦躁。
听超过半小时,哪怕声音消失,耳朵里的幻听而耳鸣都要持续一会儿。
那如果在这种声音下,一周,一个月,一年呢?
如果这种声音,每每在夜里响起,让你无法入眠、极度恐惧呢?
如果这种情况下,你和你的丈夫求助,你的丈夫却一直坚定地说,哪里有声音,根本没有呢?
去了很多次医院,吃了很多药,甚至迷信的方法都用了,还搬了家,
但都毫无缓解,甚至日渐严重呢?
林岁开始头疼心慌,开始觉得想要一了百了——
这是这个身体带来的生理反应。
她嘴角的笑意落了走去,面无表情地拿起床头柜上面的发卡,将这个小音箱拆开,小小操作了一下。
没声音了,清净了。
虽然耳朵里还残留着一点耳鸣,但是问题不大。
林岁把自己裹在了被子里,舒舒服服,睡了过去。
而另一个房间的纪鸿远就没这么安稳了。
他一边操纵着林岁卧室的小音箱,一边在网上搜索,正常人出现视觉幻觉是什么情况。
网上说,这种情况很少,哪怕出现了,画面也会很模糊,断断续续。
可是没有啊,他明明看得那么清晰,那么连续!
林岁现在应该在殡仪馆里,而不是在卧室里!
他从小到大都很自信,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怀疑自己的情况。
纪鸿远百思不得其解。
但当一个电话响起的时候,他的注意力被转移了。
电话挂了又打,催命一样。
他咬着牙接起来:“我说到做到,三天内一定还钱!”
挂了这个催债电话,还有第二个,第三个。
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他的家人朋友就要被骚扰了。
他在外人面前树立的形象会彻底本崩塌的。
纪鸿远决定先不去想这次的“幻觉”,而是开始思考,怎么才能让林岁,再吐一点钱出来。
他有点着急,想和林岁谈谈。
可是林岁这一觉睡了很久,
久到纪鸿远怀疑她是不是死在里面了。
他在林岁的卧室门前,耳朵贴在上面,仔仔细细听里面的动静。
什么动静都没有。
他有些按捺不住,轻轻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
他敲门的声音大了一点,喊了两声:
“老婆?你午睡睡了三个小时了,老婆?你还好吗?”
还有没有声音。
纪鸿远心里猛地闪过一个令他兴奋的念头。
“老婆?林岁!林岁!!”
他声音越来越大,焦虑无比。
同时,手也放在了门把手上,用力一拧——
没打开!
居然反锁了!
纪鸿远越发兴奋,脸上控制不住地露出笑意。
他嘴里一边喊着,“老婆你没事吧,你坚持住,我这就去找钥匙!”
一边慢悠悠地走回了客厅。
他不紧不慢地翻找了一会儿,找到了林岁卧室的备用钥匙,在客厅晃了两圈,才上楼。
钥匙捅进锁的时候,他祈祷着,希望里面是他想要看到的场景。
一定啊——
房门打开,林岁双眼紧闭,躺在床上,苍白的手臂垂落在床边,一动不动。
床头柜上,瓶瓶罐罐的药全部打开了,散落一地。
纪鸿远快要被这突如其来的“好运”冲昏头脑!
殊途同归啊!
虽然林岁跳楼是幻觉,但是她最后还是自杀了,只不过是另一个方式而已!
那不是幻觉,那是上天的预示!
他控制不住的兴奋怒吼:“啊啊啊!终于!”
声音在楼梯间回荡,床上的尸体安静冰凉。
纪鸿远跑到了林岁的身边,为了确定,又摸了摸她的鼻下和颈动脉。
没有呼吸,没有脉搏。
皮肤冰凉滑腻。
第一次触碰尸体,他终究还是有点不适。
纪鸿远收回手,看着床上苍白的那张脸,心里涌上一点伤感。
这么年轻的,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没了。
抛去林岁不太听话以外,其实她真的还挺不错的。
学艺术,身材好,长得漂亮还有钱,带出门非常有面子。
她要是在两年前答应把她父母的所有遗产都交给自己保管,他们也不会走到这种结局。
哎。
我会给你准备一个豪华的葬礼的。
纪鸿远坐在床边,伤感了一会儿,准备开始走流程——
打120,开死亡证明,接手遗产……
打完电话,他走到了洗手间里,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给了自己一巴掌。
马上救护车快来了,这表情可不行。
他打开水龙头,在哗哗的流水声中,用力洗脸。
脸上的温度终于降了下来,他闭着眼睛摸索着毛巾。
毛巾被送到了他的手里,
他接过来,擦了一下脸,忽然僵硬住了。
一股刺骨的寒冷从脚底升起,身体的关节在这一刻生锈、凝固,胃部和食道开始抽搐,喉咙里冒出名为恐惧的液体。
甜美的声音带来冰冷的气息,紧紧贴着他的耳边拂过——
“老公,你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