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河伯祠西厢房的破窗被风吹得吱呀作响。岑雾将湿透的外衣拧干,水珠顺着衣角砸在青砖上,溅起细碎的水花。柳如霜蜷缩在墙角,苍白的脸上还残留着战斗时的血痕,她盯着自己颤抖的双手,仿佛还能感受到青铜铃铛的余威。
“柳姑娘,”岑雾打破沉默,“你该解释下,为什么对铃铛的弱点了如指掌?”
屋内陷入死寂,唯有雨声敲打着瓦片。柳如霜忽然轻笑出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自嘲:“你以为我是天生就知道这些?”她抬起头,眼神穿过岑雾,落在斑驳的墙面上,“二十年前,我爹也来过这里。”
岑雾的呼吸一滞。柳如霜从未提及自己的家人,此刻突然抛出的信息,像一记重锤砸在他心头。他蹲下身,与柳如霜平视:“你说清楚些。”
“那时我才六岁,”柳如霜的声音变得缥缈,“我爹是个风水师,受岑家当铺委托,来河伯祠调查失踪的当品。他带着我和哥哥,在祠堂里住了整整七天。第七夜,铃铛响了……”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喉结动了动,“我亲眼看着那些亡魂撕碎了哥哥,而我爹为了保护我,把自己的命……”
岑雾下意识想去触碰她的肩膀,却在半空停住。记忆突然闪回,母亲临终前攥着的当票,印鉴上“柳”字的笔迹与柳如霜竟有几分相似。他强迫自己冷静,从怀中掏出当票:“你认识这个印鉴?”
柳如霜的瞳孔骤然收缩,猛地抓住当票:“你从哪得来的?”她的指甲深深掐进纸里,“这是我爹的印鉴!当年他失踪后,印鉴也跟着消失,怎么会在你手里?”
“这是我母亲临终前交给我的。”岑雾盯着她的眼睛,“她只说事关岑家当铺的秘密,让我找到当票上的人。现在看来,你父亲就是那个……”
“不可能!”柳如霜突然站起,撞翻了一旁的烛台。火苗舔舐着地上的水渍,又很快熄灭。她踉跄着后退,撞到墙上:“你母亲怎么会认识我爹?当年委托他的明明是……”她突然捂住嘴,惊恐地看着岑雾。
岑雾心中警铃大作,上前一步:“当年委托他的是谁?柳姑娘,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柳如霜背靠着墙缓缓滑落,双手抱膝将自己蜷成一团。许久,她沙哑着开口:“是你祖父。岑家当铺的老东家。”这个答案如同一记惊雷,在岑雾耳边炸响。他从未听母亲提过祖父,只知道父亲在他幼年时意外去世,母亲独自经营当铺。
“你祖父说有七大凶煞当品流落民间,会给持有者带来灾祸,”柳如霜继续道,“河伯祠就是这些当品的聚集之地。我爹带着罗盘和法器进了祠堂,却再也没出来。后来我才知道,他发现了更可怕的秘密——青铜铃铛的力量,源自百年前一场禁忌的秘术实验。”
“什么实验?”岑雾追问。
柳如霜咬着下唇,犹豫片刻:“据说,当年岑家先祖与柳家先祖联手,用活人献祭炼制青铜铃铛,想要镇压凶煞当品。但实验失败了,铃铛反而成了凶煞的容器。而你我手中的当票,不仅是信物,更藏着解开铃铛封印的关键……”
“所以你接近我,是因为当票?”岑雾后退半步,“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我身上有这个?”
“我也是在见到当票印鉴后才确定的!”柳如霜突然激动起来,“我等了二十年,就是为了给家人报仇,摧毁河伯祠!当我看到你腰间挂着岑家当铺的玉佩,听到你的名字……”她的声音渐渐哽咽,“岑雾,和当年秘术实验的关键人物,名字一模一样。”
这句话如坠冰窖,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岑雾想起母亲笔记里提到的“命运的安排”,此刻终于明白为何柳如霜对他的态度如此复杂——既是合作,又是试探。
“那现在呢?”岑雾握紧拳头,“你还打算瞒着我什么?”
柳如霜别过脸,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有些事,知道了对你未必是好事。”她突然起身,拉开房门冲进雨幕。
“等等!”岑雾追出去,却只看到雨帘中模糊的背影。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照亮了柳如霜转身时的表情——那是恐惧,还有一丝决绝。
回到屋内,岑雾翻出母亲的笔记残页,在烛光下仔细辨认。其中一页边角处,隐约画着一个铃铛图案,旁边写着“雾起之时,双印合一”。联想到柳如霜的话,他意识到,自己的名字或许不是巧合,而是解开所有谜团的钥匙。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河伯祠方向的巨响,地面微微震动。岑雾冲到窗边,只见祠堂上空黑雾翻涌,青铜铃铛的碎片正在空中盘旋,发出刺耳的嗡鸣。而在黑雾深处,一个巨大的身影若隐若现,那轮廓竟与母亲笔记中记载的“河伯”画像如出一辙。
柳如霜的话犹在耳边:“青铜铃铛的力量,源自百年前一场禁忌的秘术实验。”而现在,这个实验的真相,似乎正在随着铃铛的苏醒,一步步向岑雾逼近。他握紧当票,心跳如擂鼓——自己究竟是解开谜团的关键,还是这场百年阴谋的下一个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