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萧绥到珠翠轩来用膳,他将元夕扶起,柔和的目光在少女皓腕间扫过,“不喜欢朕赏赐的那只羊脂玉镯么?怎么不戴着?”
元夕露出浅浅的笑容,“只要是陛下赏赐的,妾身都喜欢。”
“不过那羊脂玉镯太过贵重,妾身不敢张扬,陛下亲赐的桃红翡翠镯就很合适。”
元夕端起琉璃碗,盛了一碗梅子汤递给萧绥。
如玉般莹润的手腕上,各套着一只光泽明亮的玉镯,如桃花般娇艳,润泽而灵动。
萧绥接过汤,夸赞一句,“昭美人皓腕凝霜,比羊脂玉更动人,这桃红翡翠镯子反被衬得愈发细腻通透了。”
元夕下意识摸了一下腕间的手镯,莞尔一笑,“是陛下的眼光好。”
萧绥拿起羹勺,浅尝了一口,忽地又注意到她的指甲修剪过,十指尖尖如嫩笋,又似葱管般纤细,宛若四寸玉簪。
没想到上次在床榻上的随口一句话,竟被记在了心里,萧绥的眸色越发柔和,又有些想念那温柔乡的缠绵。
元夕的眸光盈盈似水,温声软语问道:“妾身瞧陛下似乎有些疲倦,可是近日没有休息好?”
萧绥神色转淡,“前朝后宫皆不得安宁,朕能睡好才是怪事。”
元夕的珠翠轩被下了禁足令,因此消息并不灵通,还以为萧绥说的是周美人流产一事。
她低低道:“妾身手底下的丫鬟,太过粗心大意,竟没察觉被调换了茯苓粥的古怪之处,连累周美人小产,还让陛下为追查真凶一事费心,是妾身的不是。”
“待陛下用完膳后,妾身替陛下按一按?”
萧绥替她将鬓边碎发往耳后整理,靠坐在椅背上,眸光散漫,“此事与卿卿无关,卿卿不必自责。”
元夕展颜一笑,明媚可人,看得萧绥有些恍惚。
后宫之中不缺乏美人,但萧绥总觉得她们身上缺了点什么,所以他从前是不喜欢踏足后宫的。
除了每月的十五、十六日按照祖宗规矩要去皇后宫里坐坐,萧绥去得最多的也就是江妃的兰苕宫了。
江妃性情如秋水淡泊,声音温润,听起来不那么令人烦躁。
像景淑妃的话,美则美矣,但声音听起来有些尖厉,即便刻意放缓了调子,依旧掩盖不了原本的声线。
萧绥从前对周美人没什么印象,实在是近段日子,时常被请去听春阁听她悲戚感伤,才勉强记住了她的长相。
每次去听春阁,周美人就要泫然欲泣地哭嚷,连说辞翻来覆去的就只有那么几套,萧绥原本还怜惜她丧子之痛,但哭丧脸看多了,心情难免烦躁。
这一月他进后宫的次数比从前三个月都要多,萧绥确实有点心累疲软。
元夕见萧绥没有拒绝,起身站到他身后,温凉的手指轻轻按在了他的太阳穴处。
“这个力道陛下觉得可还好?”元夕一边按着,一边观察萧绥的神情。
萧绥阖着眼眸,喉结滚动,轻轻嗯了一声,嗓音低哑,意外的有些勾人。
元夕真想拍拍自己的脑门,告诉自己男色害人,不可多想。
丫鬟们很有眼力见地退了出去。
元夕帮萧绥按了一会儿头后,手掌往下,揉捏着帝王的肩膀。女子与男子的手不同,柔若无骨一般,十分轻软。
淡淡的果香清甜而不腻人,让萧绥很是放松,他未睁眼,淡声夸赞道,“卿卿不仅貌美聪慧,性情亦是体贴温良,若后宫之中的妃嫔都如卿卿这般,朕便不会头疼了。”
说完,并未得到回应,萧绥捏住自己肩头上的手,将人往前一带,侧目看去,薄唇微张,“怎么不说话了?”
离得近了,帝王身上那缕缥缈的沉香萦绕在元夕鼻翼间,她大着胆子问道,“陛下有几个卿卿?”
萧绥看着她饱满的唇瓣张张合合,吐出娇嗔怨言,非但不觉得不喜,反而喉咙有些干痒,清冷疏离地眸子中沾染了一分欲色。
他按下少女的头颅,仰头亲吻,双唇接触的刹那,元夕愕然瞪大了水润的杏眼,呆呆的不再有任何动作。
萧绥嗓音沙哑撩人,语气却认真,“自然只有昭美人一个卿卿。”
“或者你可有小字,你若不喜欢朕这么唤你的话,朕便以卿卿小字相称。”
元夕直起了身,脸颊还有些发烫,闷声道:“妾身并无小字,也没有不喜欢陛下如此称呼妾身,只是不愿与人相同,怕陛下分不清面前的卿卿是哪一个卿卿。”
萧绥好笑道:“昭美人,朕与你说过,只有你一个卿卿,没有旁的了。朕堂堂帝王,难不成还会哄骗你吗?”
以他的权势地位,根本无需如此。
元夕见好就收,弯唇笑笑,“妾身当然相信陛下。”
萧绥的目光在她唇瓣间流转,眸色又暗了几分,吩咐了宫人备水。
与此同时的听春阁。
桌上碗碟还未撤去,温养滋补的药膳一口没有动过。
婢女小声劝道:“美人,您刚刚小产,多少还是喝两口粥吧,身体养好了才能再孕育龙嗣啊!”
“粥”这个字眼忽然刺激到周美人,她一把掀翻了桌上的小米粥,神情阴翳,“都怪你们这些贱婢,怂恿着我喝粥,害得我的皇儿无辜丧命,滚!都给我滚!”
噼里啪啦的碎瓷响声传出,莲香站在殿外,竟然有些不敢进去。
自从美人小产后,她就性情大变,动辄打骂下人,哪还有从前的半分性情?
也就陛下在的时候,周美人会收敛着一点了。
“还不进来,杵在外面做什么?”周美人冷声道。
莲香身子一抖,还是低垂着眉眼进了殿来。
“陛下不来听春阁看我,可是回了紫宸宫了?你让御膳房煮一碗木樨糕子汤,我亲自给陛下送去。”
一连十数天的殊荣让周美人有些认不清自己,理所当然地吩咐道。
莲香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埋头道:“陛下已经在珠翠轩歇着了,美人也早些安寝吧!”
周美人抄起手边的茶盏重重摔在地上,恨声道,“元氏那个不要脸的贱人,才刚刚解了禁足令,就勾着陛下去看望她了,她害了我的皇儿,也不怕夜里做噩梦,日日难安吗?”
虽然陛下已经传旨六宫,事情水落石出了,与昭美人无关,但周美人还是不可避免地迁怒到她身上,时常咒骂,听春阁的宫人已经习以为常,神色没有丝毫触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