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翠轩离西北角的御花园不远,但最近的还是北边的清胜堂和临着赵才人的菘荣阁的玉亭轩。
两处都是空置的,没有宫妃入住。
“这御花园中的栀子花香气好重,美人,等会儿我们回去的时候,摘些栀子花回去做香囊吧!”
榴月晃了晃手,笑盈盈说,“虽然奴婢大字不识几个,但女红绣活儿还是看得过去的。”
珠翠轩的四个丫鬟中,就没有绣活儿差的,只不过相比较起来,年纪最小的清儿,女红又不如其他三人罢了。
元夕出来消食散步,也只带了榴月清儿两人。
清儿目力极好,天色灰蒙蒙的就看见了前面有人。
“美人,好像是云宝林。”
元夕记得云宝林的照雪堂也是在御花园附近,她应该是饭后出来走动,增强身体抵抗力的。
榴月轻声道,“这云宝林当真是低调,奴婢都没见着她几回儿呢,没想到今天一出门就碰到了。美人,瞧着云宝林的肚子这么大了,我们还是别过去了吧,万一她无病呻吟肚子疼,我们就是长着八张嘴也说不清了。”
元夕轻点了一下头,虽然知道云宝林的孩子会平安降生,被赐名为萧炽,不过她依旧不愿与云宝林多接触。
并非因为云宝林不得宠,受帝王厌弃,而是云宝林的身份实在古怪,既然她摸不清,那敬而远之就是。
但元夕想避着云雪,云雪却不这么想。
她扶着腰,缓慢朝元夕走来,肚子尖尖,看着行动极其不便,“妾身月份大了,无法向昭美人见礼,还望勿怪。”
元夕和善道,“云宝林怀有身孕,自是可以不必多礼。”
榴月清儿两个丫头时刻警惕着云雪,生怕她忽然哪里不舒服了。
云雪唇角晕开笑,“太医叮嘱妾身无事可以出来适当走动走动,对龙嗣有益,哪成想妾身刚出来没多久,就碰上昭美人了,说是凑巧,也是缘分。”
元夕一直淡淡的,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几声,云雪浑然不觉,脸上还流露出高兴的神色,“自妾身有孕以来,皇后娘娘便免了妾身的日常请安,妾身整日无事,也鲜少出照雪堂,许久没有同人说过话了,今日能与昭美人说会儿话,妾身心里很是欢喜,不知日后待我诞下龙胎,身子爽利了些,妾身可否常去昭美人宫中坐坐?”
说来奇怪,当今天子的后宫之中,都是互相看不上其他人的,竟无人抱团一块玩。
但之前大家排挤冯采女,又简直是心照不宣。
云雪被封宝林已经有几个月了,在她孕中时,除了王皇后会时不时派人来看一下她的情况,其他嫔妃都是当没她这个人的。
偶尔在外面见到了她,也只是嘴上刺她几句,叫她怀着身孕就别来外面晃了,好好待在她的照雪堂。
云雪感觉得到大家对自己的孤立和排挤,她不想做下一个冯采女,被众人无视,天子忽略,而所有的嫔妃之中,云雪只觉得元夕好说话好接近一点。
她们都是婢女出身,没有显赫的家世,身上自然也没有闺阁小姐的清高傲气,没有那种眼高于顶的轻慢。
元夕本想婉拒,忽地想起来弹幕说二皇子萧炽的生母是在生他的时候难产离世的,她心中便生出一股莫名的情绪。
站在自己面前的活生生的云宝林,只有几个月可活了吗?她满心期待着孩子,却不知孩子降生的那日就是她的死期。
见元夕久久不曾说话,云雪有些不安地问道,“是妾身哪里说错了吗”
元夕摇头,“云宝林勿要多思多虑,一切等你生下孩子再说吧。照顾云宝林身子的太医是哪一位,他可有说云宝林的胎相如何?”
紫卉答道,“照顾我们宝林身子的是太医院的刘太医,刘太医说过,宝林这一胎很稳,只等瓜熟蒂落了。”
元夕出于好心,提醒了云雪几句,便道,“天色也不早了,晚上风大,我要回去了,云宝林也早些回照雪堂休息吧。”
云雪柔柔道,“多谢昭美人关心。”
紫卉打着灯笼,紫绮则扶着云雪,小心翼翼地往照雪堂走去。
光亮越来越远,榴月收回视线,咕哝了一句,“民间说肚子尖尖怀男,肚子圆润是女,奴婢瞧着云宝林的肚子那么尖,这一胎恐怕又是一位小皇子呢。”
“陛下虽然如今不喜云宝林,可看在小皇子的面子上,也会待云宝林宽厚一些,美人,要不奴婢还是去找宁太医为您开副坐胎药吧,有了子嗣,美人才能在后宫立足……”
元夕声音不平不淡道,“子嗣一事强求不得,全凭天意,坐胎药喝多了也未必是好事,俗话还说是药三分毒呢,这事日后别再提了。”
她知晓除了榴月之外,珠翠轩的其他人也都盯着她的肚子,希望她早日怀上圣上的子嗣,可她们越是急迫,元夕心中越是烦躁。
即便有的话对方是出于好意与关心才这么说的,但再多的话听多了也会烦,好似后宫之中的女子,除了为天子绵延子嗣,为皇室开枝散叶,就没有别的用处了。
就像那云宝林,用自己的一命换皇室新添一位皇子,可又有谁会记得她,感念她呢?
后宫中人只会用云宝林的身份去攻讦萧炽是婢女所生,是他生母爬了龙床诞下的他。
自从知道了云宝林的结局,元夕就时常在想,天家真的缺这么一个皇子吗?
得之而不重视,弃之则如敝履,正印证了那句“天家无情”。
元夕还未想好为何要生儿育女,也不盼着母凭子贵,封嫔封妃,她只想顺其自然,有孩子了就要,没有孩子也不想去喝坐胎药伤身。
毕竟按照弹幕所说,她的第一个孩子还有好几年呢,难道她就要喝个三五十年的坐胎药吗?
这也太折磨人了。
她是没有那么怕苦,但也不能把药当成水喝啊!
榴月听出元夕语气里的不虞,心情低落道,“奴婢知晓了,日后定不再提。”
清儿提着灯笼,也不敢出声,直至到了珠翠轩的门口,才说了一句,“美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