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夕从这些弹幕上收回眸光,看着柏儿,好心道,“陛下更衣去了,柏儿姑娘稍等一会儿吧。”
她本就没有拦着柏儿面圣的心思,对方是多想了。
果然,柏儿一愣,立在了原地。
不多时,萧绥换了一身常服出来,他刚去牵元夕的手,一道柔婉的嗓音响起,“奴婢见过陛下!”
萧绥认得她是江妃的婢女,喊了她起身后,柏儿面上染着一缕哀愁,求道,“陛下,我们娘娘今日受惊病了,连药都喝不下去,奴婢求陛下去看望我们娘娘一眼吧。”
等她说完,萧绥才平淡地问了一句,“是江妃让你来的,还是你自己拿的主意来紫宸宫寻朕?”
元夕偏着眸,看向帝王黑沉的双眸,心颤了一下,似有抵触地抽了一下手,反而被握得越紧。
柏儿察觉到帝王平静的嗓音下蛰伏着愠意,心知是自己画蛇添足了,冯采女落水没了,江妃受惊,这么大的事情,圣上怎么可能没有收到消息?
圣上本就是要去兰苕宫的!
她真是个榆木脑袋,还连累了江妃娘娘被陛下猜疑,柏儿想明白这点后,脸色更是苍白如纸,半句江妃的病状与可怜都不敢提,只嗫声道:“是奴婢自作主张来紫宸宫求见陛下,我们娘娘并不知情。”
【上位者的威严有这么恐怖吗,小宫女都被吓白了脸。】
【一个不小心是要掉脑袋的,你说呢?】
【萧文帝明明是打算去看江妃的,为什么兰苕宫的人来请之后,萧文帝就不悦了?】
【自作主张四个字没听见吗?这难道是什么好词?】
【萧文帝喜欢的就是江妃的不争,柏儿不该来的。】
【这只是其中一点吧,还有别的原因。】
【???什么。】
【皇贵妃摆明了不会阻止陛下去看望江妃的姿态,柏儿还这样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急不可耐地说江妃病了,希望萧文帝去看望江妃,这不是适得其反了吗?】
【这就要看萧文帝信不信任江妃了。】
【他信江妃是真的淡泊宁静之人,就信柏儿的话,反倒不会有什么。】
【感觉帝王的心思变化太复杂了。】
【有头脑简单,心思单纯的怀帝但没人喜欢啊。】
元夕不由就笑了,很好,她那尚未出生的孩儿又被损了。
她笑容不甚明显,也未笑出声,还是惹来萧绥看了她一眼。
“摆驾兰苕宫。”
柏儿松了一口气,爬起身跟在龙辇后面。
兰苕宫内苦涩的药味让萧绥皱了皱眉,只是受惊了,太医院就开这么苦的药?
萧绥摆了摆手,示意宫人不必通传。
露珠正侍奉着江妃用药,满脸忧容,“娘娘多少再喝一点吧,太医说了,这药有养心安神的用处。”
药汁送到嘴边,江妃忽然弯腰作呕,眼角泛起生理性的泪花,“我一想到冯采女的脸,别说是药,就是水也喝不下去了。”
露珠放下药碗,替她顺了顺背,扶江妃坐起,江妃眸子微抬,眼中浮现出惊喜的神色,“陛下怎么来了?”
她连忙就要起身见礼,被一只宽厚的手掌按住了肩膀,“朕听说你病了,过来看看你。”
江妃感动无比,只是目光在瞥见一旁的元夕时,心脏冷了下去,有些失落和酸涩,她很好的掩藏起这些情绪,低声道,“是臣妾不争气,让陛下挂念了。”
养在闺阁中的女子,何时见过这种死人的场面?
尤其是冯采女的尸身还在水里泡了不知道多久,面部都发绀了。
萧绥凝着江妃的病容,不自觉地比较起来,当初元夕杀了敬事房的太监后,虽有害怕,亦楚楚动人,实在美丽,就如同被风雨打湿过后的挂线嫦娥彩,柔美而坚韧,不似江妃这样弱不禁风。
他派人去芙蓉轩处理了那太监的尸体,也令人警告了冯采女管好嘴巴,冯采女愚钝,但在此事上难得聪明,没有张扬过。
萧绥有些走神,直到手中一空,身旁女子抽回手,施了个万福礼,“妾身见过江妃娘娘,祝愿娘娘早日康健。”
江妃勉强一笑,“多谢昭美人来看望我。”
元夕抿唇笑笑,转头对萧绥道,“陛下,妾身去看看玉奴。”
说是去看玉奴,实际上是把相处空间留给帝妃二人,江妃看着元夕的背影消失在内寝,心绪复杂。
“昭美人纯良大度,令臣妾自惭形秽。”江妃眸光闪烁,轻声说道。
“千人千相,江妃何必与她比较。”萧绥淡声说着,目光落在那一碗黑乎乎的汤药上面,吩咐道,“去取些蜜饯过来。”
江妃轻轻一笑,恢复了两分气力与精神,戏谑问道,“芸芸众生万相,那陛下喜欢哪一相呢?”
萧绥略一琢磨,脑海中第一个念头却是不必过于纯良大度。他默了一会儿,才反问道,“江妃知书达礼,性若幽兰,贤良方正,堪为六宫典范,为何会觉得自惭形秽?”
江妃摇头,“陛下看错臣妾了,臣妾也是肉长的心,哪怕是抄了这么多的佛经,依旧做不到不嫉不妒,只是臣妾知晓陛下喜欢贤良大度的女子,所以强迫自己去不妒不忌罢了。”
许是生病了,又或者是什么情绪无声发酵,江妃头一次与天子说了心里话。
萧绥静默片刻后道,“这段日子,朕确实是冷落你了,朕日后会多来看你的。”
宫人取完蜜饯回来,服侍着江妃用完了药,萧绥走出内殿,眸光一扫,看见了抱着猫儿的女子,巧笑倩兮地与太医院的冯院判说话。
“江妃娘娘体弱,有劳冯大人仔细为娘娘看诊,勿要留下了病根子。”元夕不觉得自己几句话就能改变历史,但看着江妃病容怏怏地躺在床榻上,她还是不可避免地生出同情心来。
因为她知道历史,知道自己的结局是人们所说的圆满,甚至是自己从未设想过的高度,可她也知道江妃的结局。
冯院判躬身道:“昭美人放心,江妃娘娘只是有些心悸不宁,忧思过重,但身体是无碍的,等娘娘将这事淡忘了,心情舒畅了,也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