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的嗡鸣震得人耳膜发疼,沈清欢怀里的玉牌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
她望着影壁上缓缓展开翅膀的凤凰,忽然想起幼时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半块玉牌——那半朵残缺的并蒂莲,此刻正与砖缝里的半片贝壳形成某种奇异的共鸣。
\"退后!\"司墨的剑鞘重重磕在她后膝弯,沈清欢踉跄着跌进他怀里。
就见影壁底部的青砖突然像活了似的层层翻转,原本平整的墙面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内里泛着青灰的石墙。
石墙足有两人高,表面密密麻麻刻着蛇形符文,每道纹路都泛着幽蓝的光,像被施了某种古老的咒术。
老仆的拐杖\"当啷\"掉在地上:\"这...这是太乐署的禁术机关!
当年先皇后的妆匣,就是用这种星象锁封的。\"他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小娘子怀里的玉牌,莫不是...\"
\"嘘。\"沈清欢按住发烫的胸口,玉牌的温度顺着指尖窜上脊背。
她想起被休那日,后宅的嬷嬷扯断她的项链时,玉牌崩裂的瞬间,有半片贝壳模样的碎片从断裂处掉出——原来早就在乐坊的影壁里等了她十七年。
石墙发出\"咔嗒\"一声轻响,缓缓向两侧移动。
通道里的腐臭气息扑面而来,像是千年古潭底淤积的烂泥混着铁锈味。
司墨抽出腰间的横刀,刀尖挑亮火折子凑过去:\"我先进。\"
\"不行。\"沈清欢攥住他的手腕,\"你看这些符文。\"她指了指石墙边缘的纹路,\"刚才凤凰翅膀展开的方向,和玉牌上的并蒂莲脉络重合。
机关认主,我在反而安全。\"
司墨的手指在她腕间收紧,指腹蹭过她常年拨弦留下的薄茧。
这双手本该在绣楼里描花,如今却要握机关、破迷阵。
他喉结滚动两下,到底没再坚持,反而将横刀换到左手,右手牢牢扣住她的:\"跟紧。\"
通道比想象中狭窄,两人几乎是贴着墙壁往前挪。
沈清欢的裙摆扫过地面,触到一层滑腻的苔藓,她低头时瞥见墙角有半枚锈蚀的青铜铃铛——和乐坊演武堂梁上挂的驱邪铃一模一样。
\"当心!\"司墨突然将她拽进怀里,背后传来破空声。
沈清欢抬头正看见两侧墙壁裂开缝隙,数支三寸长的淬毒短箭\"簌簌\"射来。
司墨的横刀舞成银月,刀身与箭簇相撞迸出火星,有两支箭擦着沈清欢鬓角飞过,刮落几缕发丝。
\"机关触发了。\"沈清欢贴着他胸口,能听见他剧烈的心跳。
她余光扫过墙壁上的符文,突然想起老乐正教她辨古谱时说过的话:\"星象锁的机关,符头朝左主生,朝右主杀。\"她踮脚扯下司墨腰间的火折子,借着火光看清最左侧的符文——蛇尾果然朝着右侧。
\"转这个!\"她指尖点在最上方的符文上,\"逆时针转三圈。\"
司墨的刀背抵住符文凸起的蛇头,用力一拧。\"咔\"的一声,右侧墙壁的箭孔闭合了一半。
沈清欢又指向中间的符文:\"再转这个!\"
第二声轻响后,箭雨明显稀疏。
当第三枚符文归位时,最后几支箭\"噗\"地掉在地上,箭头泛着诡异的青紫色。
司墨松开她的手,用刀尖挑起一支箭凑到鼻端:\"见血封喉的鹤顶红。\"
沈清欢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却仍笑着拍了拍胸口:\"好在我记着老乐正的话——他总说,学谱子不能只记音,还要看符。\"
司墨望着她泛白的唇,突然伸手揉乱她的发:\"你该把这些本事用在弹琵琶上,不是破机关。\"话虽这么说,却悄悄将她往自己身侧带了带,避开墙壁上残留的箭孔。
通道尽头的门扉在两人面前缓缓开启,入目是座足有半个演武堂大的石室。
中央立着块三人高的石盘,表面刻满星图,二十八星宿的位置与老仆说的太乐署星象图分毫不差。
石盘下方有个半人高的青铜鼎,鼎口飘着几缕焦黑的残香,气味和通道里的腐臭截然不同,倒像是...沈清欢抽了抽鼻子,\"龙涎香?\"
\"是。\"司墨的横刀突然指向石室四角,\"看那些雕像。\"
沈清欢顺着他的刀尖望去,这才发现石室四角各立着尊石像——乐师打扮的男子,怀抱琵琶、箜篌、笛子、排箫,面容与乐坊里供奉的\"乐祖\"画像有七分相似。
但他们的眼睛不是石制的,而是嵌着两颗鸽蛋大的夜明珠,此刻正随着两人的靠近,缓缓转动着朝向他们。
\"清欢。\"司墨的声音突然低了几分,\"你觉不觉得,这些雕像的姿势...\"
\"和乐坊演武堂的乐伎站位一样。\"沈清欢接口道。
她曾在演武堂练了三年琴,对每个位置的指法要求倒背如流——抱琵琶的雕像在左首第一位,是领奏的位置;执箜篌的在右首第一位,是和音的位置。
就在两人说话间,石室的门\"轰\"地闭合。
沈清欢转身去推,掌心刚碰到门板就被烫得缩回——门后竟渗出暗红的液体,像沸腾的血。
\"机关启动了。\"司墨扯下外袍裹住她的手,\"看墙壁。\"
沈清欢抬头,就见原本刻着星图的四壁开始缓缓移动。
东壁的青龙纹向上,西壁的白虎纹向下,南壁的朱雀纹往左,北壁的玄武纹往右——四壁像被无形的手推着,以极慢却坚定的速度向中央挤压。
\"石盘!\"沈清欢突然冲向中央的星图石盘。
她记得老仆说过,先皇后的妆匣是按星象方位藏的,而石盘上的星宿排列,正是他们在通道里破解的星象锁顺序。
她指尖抚过\"角宿\"的位置,果然摸到一道极细的裂缝。
\"司墨,帮我按住'亢宿'!\"她大声喊,\"按顺时针方向,每个星宿按三息!\"
司墨的手掌覆上\"亢宿\",石盘发出低沉的震颤。
沈清欢接着按\"氐宿\",\"房宿\",当她的指尖落在\"心宿\"上时,石盘中央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内里泛着幽光的暗格。
\"清欢!\"司墨突然拽住她的腰往回带。
沈清欢回头,就见最近的石壁已经逼近到三步外,抱琵琶的乐师雕像眼中的夜明珠突然迸出刺目白光,原本静止的石像竟抬起了手臂!
\"快!\"沈清欢抓住暗格里的东西塞进怀里,是个巴掌大的檀木匣,表面刻着与玉牌相同的并蒂莲。
她刚要转身,石壁挤压的速度突然加快,司墨将她护在怀里倒退,后背重重撞在抱箜篌的雕像上。
\"咔嚓\"一声,雕像的手指突然弹出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
司墨的横刀及时格开,银针擦着沈清欢耳畔扎进石壁,发出\"滋啦\"的腐蚀声。
此刻四壁只剩两步之遥,沈清欢能清晰看见石壁上的纹路——竟是用无数人的骸骨磨成粉掺在石里刻成的。
她怀里的檀木匣突然发烫,与玉牌的热度叠加,几乎要烧穿衣襟。
\"司墨,\"她仰头望进他泛红的眼底,\"抱紧我。\"
话音未落,石壁的挤压声、雕像的机关声、两人的心跳声,突然被一声清越的琵琶音盖过。
那声音像是从檀木匣里传出来的,又像是直接在两人灵魂里炸响。
沈清欢摸向腰间——她的琵琶明明留在乐坊的琴房里。
司墨的瞳孔骤缩。
他看见沈清欢胸前的玉牌与檀木匣同时泛起青光,两道光流交缠在一起,在两人周围形成半透明的屏障。
逼近的石壁撞在屏障上,发出闷响,却再难寸进。
而在屏障之外,四壁仍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
沈清欢望着逐渐缩小的空间,突然想起老乐正临终前的话:\"清欢啊,有些琴谱,弹的从来不是音,是命。\"
她低头看向怀里的檀木匣,指尖轻轻抚过并蒂莲的纹路。
匣内传来细微的震动,像是有什么活物在叩门。
而在更远的地方,乐坊方向突然传来急促的铜锣声——是萧太后的人发现他们不见了。
石壁的挤压声越来越响,沈清欢能感觉到屏障的青光在逐渐减弱。
司墨的手臂在她腰间收紧,像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他的声音哑得厉害:\"清欢,若出不去...\"
\"不会出不去的。\"沈清欢打断他,指尖按在檀木匣的锁扣上,\"因为这匣子里,装的是我母亲的命。\"
锁扣\"咔\"地弹开。
与此同时,石室的四壁离两人只剩半尺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