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九鼎迷踪(春秋战国)
第七十章:吴帆引魂
子奚的靴底刚踩上窗棂,身后就传来木头断裂的脆响。整座宗庙的大梁被火烧得噼啪作响,热浪裹着黑烟从门框里喷出来,像一条被激怒的黑龙。他眯起左眼,瞳孔里的青光在浓烟中格外刺眼——那些被青铜化的行尸仍在火中蠕动,皮肤烧裂后露出里面金色的黏液,像融化的铜汁一样滴在地上。
\"左手小指……\" 他咬紧牙关,翻身跃下窗台。晋阳城的街道上已经乱成一团,百姓尖叫着四散奔逃,有人抱着孩子撞翻菜摊,有人拖着瘸腿的老母往巷子里钻。远处,范氏的府邸上空盘旋着一团暗青色的雾气,隐约能看见锁链的轮廓在云层中若隐若现。
子奚的右手按在越王剑上,剑格上的眼睛半睁着,瞳孔里映出那些逃命的人影。他的左臂还在发烫,青铜化的纹路已经爬到了手肘,皮肤下的血管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
\"得先离开这里……\"
他刚迈出两步脚踝突然被什么东西缠住,低头一看,是条青铜锁链从地缝里钻出来的,链环上刻着和荆山矿坑一模一样的符文。锁链猛地一拽,子奚踉跄了一下,差点跪倒。他反手一剑劈下去,\"锵\"的一声,锁链断成两截,但断口处立刻又蠕动出新的菌丝,像活物一样重新连接。
\"没完没了……\"
子奚啐了一口,从怀里摸出那半块玉琮。玉琮的裂口处泛着微光,他用力往地上一按青光炸开,地面\"咔嚓\"裂开一道缝,锁链像是被烫到似的缩了回去。
远处传来马蹄声一队晋国骑兵冲过街角,领头的将领戴着范氏的徽记,手里的长戈闪着寒光。他勒住马,盯着子奚,眼神冷得像块铁:\"抓住他!就是他放火烧了宗庙!\"
子奚的嘴角抽了抽,\"范家的人?正好。\"
他没等骑兵冲过来,转身就钻进了巷子。晋阳城的巷道窄得像迷宫,两侧的土墙高耸,墙头上晾晒的麻布被风掀起,像无数苍白的手在挥舞。子奚的呼吸越来越重,左眼的灼痛感一阵强过一阵。他拐过几个弯,突然在一条死胡同前刹住脚巷子尽头站着个人,那人穿着吴国水师的皮甲,腰间挂着一截残破的船帆,帆布上沾满干涸的血迹。他的脸被斗篷遮住大半,只露出一个尖削的下巴,嘴角挂着诡异的笑。
\"子奚大人,\"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我家主人等您很久了\" 子奚的瞳孔骤然收缩。
\"吴国的人?\"
那人没回答,只是缓缓掀开斗篷他的左眼已经完全变成了青铜色,瞳孔里映出的不是子奚的脸,而是一片浩瀚的星海。
\"徐福大人的船……需要新的帆。\"
三天后子奚站在吴越交界的海岸边,咸腥的海风卷着浪沫扑在脸上,远处的礁石群里,半截战船的残骸斜插在泥沙中,船身的木板早已腐朽,但桅杆上挂着的残帆却诡异地完好无损。帆布是暗红色的,像是被血浸透后又晒干,经纬线的纹路在阳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子奚的左眼微微发烫他涉水走向沉船,靴底踩进湿软的泥沙,每一步都陷到脚踝。海水漫过小腿,冰凉刺骨,但更冷的是那股从船骸里渗出来的气息像是千百年的怨气凝结成了实质,粘在皮肤上,挥之不去。
船舱的入口被一堆破碎的陶罐堵住了。子奚用剑鞘拨开那些碎片,陶罐的裂口处还粘着干涸的酱渍,应该是当年船上的存粮。他弯腰钻进船舱,里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左眼的青光能勉强照亮方寸之地,舱底积了半尺深的水,水面上漂着一层油膜,折射出七彩的光。子奚的剑尖在水里搅了搅,突然碰到什么东西
\"铛\" 金属的碰撞声,他蹲下身左手探进水里,摸到了一块平整的青铜板。板面上刻着复杂的卦象,边缘处还有半截断裂的青铜菌丝导管,像枯萎的藤蔓一样耷拉着。
\"果然在这里……\"
子奚的手指抚过卦象的纹路,突然,他的指尖传来一阵刺痛——菌丝导管竟然蠕动起来,像活物一样缠上了他的手腕!子奚猛地抽手,但已经晚了。菌丝顺着他的血管往上爬,皮肤下的青筋立刻变成了诡异的青铜色。与此同时,头顶的甲板传来\"哗啦\"一声巨响,残帆被海风吹动了那面血红色的帆布\"呼\"地展开,帆面上的经纬线突然亮起暗蓝色的光,像星图一样交织成复杂的图案。子奚的左眼剧痛,视野里,那些光纹扭曲变形,最后组成了…… 一张被篡改的航海图。
\"徐福……你连星图都敢改?\"
子奚的嗓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他踉跄着站起来,越王剑在手中嗡嗡震颤,剑格上的眼睛完全睁开了,瞳孔里映出的不是船舱,而是一片浩瀚的归墟虚影。
船舱外,海浪声突然变了调原本规律的潮汐变得杂乱无章,浪头一个比一个高,最后竟在船骸周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海水倒灌进船舱,瞬间淹到了子奚的腰际。他在水中艰难地稳住身形,突然看见漂过来的什么东西是一具尸体,穿着吴国水师的皮甲,左手小指不见了,断口处闪着青铜的光泽,和晋阳城里的行尸一模一样。
子奚的呼吸一滞他抓住尸体的衣领,翻过来一看尸体的胸口插着一块陶片,陶片上粘着暗红色的染料。子奚的指尖刚碰到那染料,左眼就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像是被烧红的针扎了进去。
他的视野突然变了不再是黑暗的船舱,而是一座燃烧的祭坛。祭坛中央立着青铜神树,树下堆着无数人牲的骸骨。有人站在火边,手里捧着一只陶罐,正将里面的灰烬撒向神树那是三星堆祭祀坑的灰。
子奚猛地回过神,发现自己还站在舱底的水里。尸体的染料沾在他指尖,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暗红色。
\"原来如此……\" 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徐福用三星堆的祭祀灰混进帆布染料,让这艘船成了归墟的引路标……\" 船舱外,漩涡的中心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嗡鸣,像是某种巨兽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