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春花和跟在江昭后头回净恩寺时,她还瞥着眉头,心中不安。
“江公子,那人…会不会秋后算账呀?”
在寻春花心里,她在净恩寺本就是方丈好心收留,若是在给寺内添麻烦,她会良心不安的。
江昭倒是问心无愧。
本就是沈青词做错在先,她不得已而为之,就是沈青词真怀恨在心,那也得等他醒来再说。
她拍着胸膛向春花保证。
“放心吧,有事我担着!”
日后春花就是她娘子了,江昭觉得自己有必要撑起一片天。
青石铺就的小径宽敞,两侧古木枝繁叶茂。
各家小姐少爷这个时辰在寺内聆听佛法,正门人多眼杂,不便出入。
江昭本想自己走小路回到院子,于是便在寻春花的指引下从偏殿进去。
不料倒是在偏殿遇到个熟人。
寻春花比她先出声,她朝着正在佛像前虔诚参拜人招手。
“清岫小师傅!”
江昭要阻拦她的时早已来不及了,只能佯装淡定自若。
今日国师叶千机与太子一同巡视净恩寺,清岫无事,便来了偏殿参拜。
他脑子不灵光,能被师父收为徒弟便已经是走了极大的运气,既然做不到像师父那样占卜预言,那便参拜佛祖时虔诚点吧。
清岫一袭白月僧袍,端正跪着,身姿欣长,他听见有人唤自己,缓缓睁眼,先是朝佛像拜了拜,才起身向身后看去。
他嘴角微微上扬,朝着她们的方向抬手作揖。
江昭装作普通女子,微微颔首,就当打过招呼了。
春花与清岫显然是相熟的,她声音清脆。
“清岫小师傅,你又再向佛祖祈求心愿了?向你这般诚心,定能早日实现心愿的。”
显然,清岫时常在寺内参拜。
江昭原本并不打算久留,而今听了春花的话,倒是来了兴致。
国师叶千机这个人故作高深,让人探不清他到底想些什么,江昭倒是想从叶千机这小徒弟身上下手。
她掐着嗓子开口,与寻常女子并无不同。
“小师傅如此心诚,倒也不知是何心愿,需要费这么大功夫。”
江昭不指望清岫真能告诉她,只是想看看他的反应。
不料,清岫倒是红着张脸,挠了挠头,长着一张纤尘不染的脸,一五一十地道出实情。
“我在祈求佛祖能从天上掉一根糖葫芦给我。”
他说得是实话,师父斥责他痴傻,管教极为严苛,他身上并无半分钱财,但清岫曾见过来寺庙参拜的孩童,手中红彤彤,甜津津的糖葫芦。
清岫也想要,却不敢开口,只能向佛祖祈求,一求便求了多年。
江昭:“……”
她怀疑清岫在搪塞自己,但她没有证据。
江昭扯了扯嘴角,突然玩心大发,她朝清岫说道。
“小师傅,你知道为何你的心愿不能完成吗?”
清岫不解,以为她是有什么神通,连忙向江昭请教。
“请问这位姑娘可是知晓为何佛祖迟迟不显灵?清岫恳请姑娘赐教。”
江昭脸藏在帏帽下,她笑而不语,从荷包中取出一文钱给他。
清岫虽说不解,但还是接过。
江昭笑着告诉他。
“你现在将这枚铜钱塞进功德箱中,再虔诚跪着参拜,记得闭眼。”
清岫看了看江昭,又看了看手心的铜钱,心中疑惑,却还是照做。
他将铜钱恭恭敬敬的塞进功德箱,而后便在方才的位置,端正跪下,身姿笔直,虔诚地闭上眼,双手合十。
江昭见时机成熟,便再从荷包取出一个银锭子,往半空一抛,精准砸在了清岫头顶上。
清岫吃痛捂头,他睁眼,依旧先是朝佛祖拜了拜才敢起身,而后俯身捡起银锭子,望着江昭,他眉头紧蹙,满眼迷茫。
“姑娘,这是为何?”
见他整个人呆滞的模样,江昭笑得眼睛眯起。
叶千机这小徒弟倒是好玩得紧。
“小师傅,你从前未给佛祖供奉香火,佛祖自然不会显灵,而今你供奉了香火,这银子便从天而降,你用银子去买糖葫芦,这心愿可不就实现了吗?”
毕竟,天上也不可能真会掉糖葫芦,而且精准砸在清岫头上。
江昭明显在诡辩,清岫却找不到理由否认,他拿着银锭子,说话磕磕巴巴。
“可…可这银锭子是姑娘你丢给清岫的…”
江昭朝他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摆了摆,语气倨傲极了。
“你就说这银锭子买不买得到一根糖葫芦嘛?”
清岫低下头,“确实买得到。”
“那不就行了。”
江昭素来厌恶国师利用所谓的“占卜预言”装神弄鬼,现实都是人为,哪有这么多鬼神之说。
她向清岫传授经验之道。
“小师傅,记住了,我佛不渡穷逼。”
江昭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一道阴柔的冷笑。
“呵。”
有人来了。
三人连忙朝声音传出处望去,国师带着太子走进偏殿,晏为卿略微落后一步。
“小姑娘,倒也别哄骗我这痴傻的徒儿了。”
叶千机望着江昭,似笑非笑,他脸色是不自然的白,脸庞阴柔俊逸,周身散发着冷冽气场,让人不寒而栗。
清岫率先朝叶千机行礼,“师父。”
她们二人也紧随其后,“民女见过国师。”
江昭暗道不好,她佯装镇定。
“国师见谅,民女不知这位小师傅是您徒弟,方才只是玩笑话罢了。”
叶千机不语,他走上前,步子不疾不徐,伸手去拿供台上的线香,他拿起三根,在香炉上细细的点着。
香炉中升起寥寥青烟,几缕薄烟悠悠荡荡。
他端端正正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在一起拿着香,恭谨参拜。
“小姑娘不明事理,不懂敬畏之心,日后长了记性便好。”
说完,叶千机便骤然睁眼,他目视前方,看着佛像,声音低沉。
“只是吾从未在净恩寺见过姑娘,这个时辰,各家子弟还在正殿参拜,若是吾未曾记错的话,只有江家三少爷江昭因身子不适,朝太子告了假,所以,吾到想知道,姑娘姓甚名谁?”
听见叶千机这么说,一旁的齐玄舟与晏为卿心中也有了疑虑。
一时间,众人的视线都放在江昭身上。
她一整颗心瞬间提起,不知作何解释。
连晏为卿也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位身份存疑的女子,她头戴帏帽,身披锦袍,长发飘散。
这身影…很熟悉。
晏为卿上前一步,声音冷硬。
“还请姑娘将帏帽取下,让本官辨一辨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