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江昭如何软磨硬泡，齐闻渊硬是没把解除婚约的法子说出来。
她气得不行，离开时步子踏得极重，刻意告诉身后的父母，她生气了。
齐闻渊和阮锦一同倚靠在小榻上，偷偷摸摸掏出藏起来的话本。
他望着江昭离开的背影，远远喊道。
“阿昭。”
江昭脚步一顿，以为齐闻渊要告诉她如何解除婚约，心中一喜，但依旧没回过身去。
然后她听见。
“今夜还回宫用膳吗？”
“……”
江昭怒气涌上心头，差点没气得背过去，缓了好一会，接着大力跺脚，恶狠狠龇牙。
“不回！”
两旁的宫女太监见小公主如此，都远远避开，垂着头默不作声。
江昭没有折腾旁人的习惯，她现在被气得想掐死自己。
抬脚怒气冲冲朝殿外走去。
屋内的阮锦偷偷觑了一眼。
“好像真生气了？”
齐闻渊翻了一页话本，“晏为卿惯的。”
“等我赐了婚就不气了。”
阮锦犹豫问他。
“晏为卿真喜欢我们家阿昭？”
齐闻渊拍着胸膛保证。
“包喜欢的。”
“晏为卿面上不显，那望见阿昭时眼底的光可装不出来，你从前喜欢我时也是如此。”
更何谈这是阿昭，谁能不喜欢？
阮锦佯装嫌弃地“切”了一声，嘴角倒是止不住地上扬。
“我当初那是瞎了眼。”
……
江昭一路畅通无阻，满京城都知晓小公主齐昭回京，更何况是宫中。
众多宫女太监，远远见着一样貌不俗的女子，身着寻常服饰，大摇大摆的在行宫中心中，立即恭恭敬敬行礼。
“拜见公主殿下。”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不动声色地将小公主的容貌记下，日后再遇，可别失了礼数才好。
江昭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走了两步，见他们还跪着，于是摆摆手。
“起来吧。”
听了令，众人才起身离去，各司其职。
宫中不得行马车，从后宫到宫门，光靠走，要整整两刻钟，更别提再坐马车去书铺。
江昭在心底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还是得住在晏府。
宫门处早已无江凌言的身影，不过齐玄舟穿着身蟒袍，干杵在那，呆愣许久。
江昭心情不好，不想同呆子说话，于是绕开他朝宫门走去。
擦肩而过的瞬间，齐玄舟拉住她的衣摆。
江昭侧过头，不解问他。
“有事？”
齐玄舟垂着眼，垂首时睫羽在眼睑处投下青鸦暗影。
惶惶不安开口。
“阿昭，你恨我吗？”
听见阿昭说恨江凌言，齐玄舟便不敢再说话了。
比起旁人，他的错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江昭难得静下心思索，去回忆往事。
最后给出准确的答案。
“不恨的，只是失望，失望过后，又觉得没什么，毕竟你又不欠我什么，至于我被送出宫，那是叶千机所逼，朝堂上忠臣们一致决定，同你无关。”
在最孤立无援的时候，江昭靠近齐玄舟，只是想求个庇护，她知晓真相，将他当做兄长，一次次靠近。
齐玄舟当初的做法也没错，他不知晓真相，按照本能去排斥一个人罢了。
但江昭还是失望了。
她能记仇，记性也好，忘不掉那些事情。
齐玄舟睫羽轻颤，心中一颤，酸涩涌上鼻尖，他有些想哭，手还攥着江昭的衣袖，倔强地不肯松手。
眼尾的泪半落不落。
他素来愚笨，跟在夫子与太傅身后，亦步亦趋，才有了些许成长，可无人教习过他该如何取得妹妹原谅。
悔恨的雾气氤氲在眼眶中，干净修长的指节攥着一小块布料，像拉住救命稻草，挣扎着要取得最后一线生机。
半晌，只能哽咽地憋出一句。
“阿昭，我会补偿。”
江昭轻笑一声，将他的手拂开。
“不用你补偿，我过得很好。”
父母很爱她，晏为卿也喜欢她，虽然喜欢变了质，但总归都是对她好。
她也很爱自己。
江昭不是从前那个拧巴自卑的小乞儿，要装傻充愣才能坦然面对众人的偏见。
还在心底自我安慰，是他们不知晓真相才会如此。
等他们知道自己是公主，定要叫他们好瞧！
后来被踹进寒潭，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才顿悟了一些大道理。
可惜世事无常，有些人不在意了又凑上来，烦人且膈应。
……
江昭出了宫门，没坐马车，沿着街边闲逛，途径集市时，用一两银子雇佣了五个杂役，带他们到书铺将里头洒扫干净。
不过一会功夫，杂乱无章，弥漫着潮湿霉气的书铺焕然一新，就连最不起眼的角落都擦拭得一干二净。
江昭心中藏着事，随意查看一番，给了每人十个铜板当赏钱。
杂役接过银两接连道谢，称日后有活计还找他们。
她随意点了点头，等关上书铺，抬头望天，才发觉日过中天，逐渐西垂。
离晌午已经过去快两个时辰，江昭肚子发出“咕咕咕”的声音，她还不饿，嘴里味道寡淡。
于是买了根糖葫芦，边吃边回晏府。
顾秀禾今日急得连话本都看不下去，搬了个板凳坐在正门，等江昭回家。
生怕她一个不留神，阿昭回府后被人拐走。
江昭还不知晓府上发生了什么，刚踏入正门就被人叫住。
“阿昭！”
她眼底升起疑惑，巡视一圈，而后视线下移，看见坐在墙角的顾秀禾。
“娘亲，您在这乘凉吗？”
恰巧此时晏为卿被召入宫，撞见此场景。
顾秀禾从起身到将江昭护在身后，只用了一眨眼的功夫。
她跟护犊子似的，将晏为卿视作拱了自家白菜的野猪。
晏为卿脚步一顿，面无表情。
江昭感受到氛围的奇怪，便想率先打破局面，于是视线对上晏为卿。
“晏为卿，你去哪？”
晏为卿刚要开口，就见顾秀禾警惕地用身子挡住他看江昭。
“……”
合理怀疑母亲在心底已经同他断绝了母子关系。
他抬手扶额，稳住前额直跳的青筋。
“圣上急召入宫，应当是有要事商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