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摸着是人来了。”
赵强站起身,率先朝外走。
李贺也跟着站了起来。
门一拉开。
嚯!
赵强和李贺都吓了一跳。
门外头,黑压压挤了一大片人!
粗略扫一眼,少说也得有大几十号!
把不算宽敞的院门口,堵得是水泄不通!
来的都是各家各户的青壮年劳力。
一个个眼巴巴地瞅着赵强!
眼神热切!
为啥来这么齐整?
还不是年景不好!
不少人家里早就见了底,现下就靠挖草根啃树皮吊着命呢。
现在一听说有机会跟着赵强学打猎,能进山弄口肉。
这诱惑谁顶得住?
那还不得打破头,抢着来?
看着眼前这乌泱泱的人头。
赵强心里头却冷静得很。
这么多人全收进来,肯定不行。
他要的是个能干活,能打硬仗的队伍,不是乌合之众。
出工不出力的,或者干脆就是人品不行的刺儿头。
他赵强可没工夫培养人渣。
要选,就得选靠谱的!
赵强的目光缓缓地从每个人脸上刮过。
大脑飞速旋转起来。
这个人……
是村东头的王二麻子。
手脚还算利索,就是嘴碎,靠不住。
那个壮得像头熊的,是李大壮。
力气没得说,但脑子一根筋,容易冲动。
还有那个…
一个个名字、一件件事。
在赵强脑子里快速闪过。
他心里有杆秤。
心里有了谱,赵强也不废话。
他往前站了一步,声音不高。
却能清晰地让每个人都听清楚。
“乡亲们,静一静。”
人群的嗡嗡声,小了下去。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我知道,大家伙儿想学打猎,想让家里多口吃的。”
“这心情,我懂。”
赵强顿了顿,目光扫过一张张期待的脸。
又说道:
“但是,这么多人,我一个人肯定带不过来。”
“也没那么多精力,一个个教。”
“所以,得筛选掉一些人。”
这话一出,人群里起了小小的骚动。
不少人脸上露出了担忧。
赵强没理会,继续说道:
“所以,今天我只能先挑一部分人。”
“挑谁不挑谁,不是看谁来得早,也不是看谁嗓门大。”
他加重了语气,每一个字都敲在众人心上:
“我看的是人!看的是大家伙儿平时的口碑,看的是风评!”
“那些个平日里游手好闲,偷懒耍滑的,手脚不干净,爱占小便宜的,背后嚼舌根,挑拨是非的。”
“这样的人,甭管你多想来,我这儿都没你的位置!”
这话,就像一块巨石砸进了人群!
“嗡”的一下,人群彻底炸了!
不少人的脸色,“唰”地一下就变了!
变得煞白,或者青一阵紫一阵!
尤其是那些心里有鬼、知道自己平时名声不咋地的人。
他们本来还只要来了,就有机会混进去。
要是赵强敢说不收,他们还能当众拉人胡搅蛮缠一番。
保准最后都能跟着吃上肉喝上汤!
但谁知道啊,赵强这小子如此精明。
一来就给他们,画了条道出来。
言明了人品有问题的自己都不要!
还是谁来闹都不好使的那种!
那他们原本的打算,岂不是...
彻底都要凉了?!
赵强这话,不偏不倚,正好戳中了不少人阴暗的心思!
人群里三分之一的人,脸色肉眼可见地难看起来。
有的煞白,有的涨红。
眼神躲闪。
就是不敢跟赵强对视。
眼神中出现最多的,就是后悔和心虚!
想当初,赵强家穷得叮当响,他赵强一个半大小子,苦苦支撑…
那时候,他们这帮人是怎么做的?
不少人,可没少在背后指指点点!
什么“没出息的玩意儿”,“一家子拖油瓶”,“活该受穷”
难听的话多了去了!
还有些人,为了自家能多口吃的,暗地里也没少干些偷鸡摸狗、损人利己的缺德事儿。
虽然没明着抢,但那人品…
真的经不起丁点的细究!
谁能想到啊!
这才多久功夫?
他们当初瞧不起的赵强,靠着神乎其神的打猎本事。
完全逆转了之前的劣势,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而他们呢?
吃不饱穿不暖的情况丁点都没改善,天天还在为下一顿饭发愁!
为了那么一口吃的,还得提心吊胆赵强那小子会不会翻旧账不带他们一个!
真是现世报啊!
脸被抽的啪啪的!
现在赵强说了!
选人他要看人品,看口碑!
这…这可咋整?
那些心里有鬼的村民,一个个急得脑门子直冒汗。
早知如此,当初就是砸锅卖铁,也得跟赵强家交好啊!
现在临时抱佛脚,还来得及吗?
这赵强…还会要他们吗?
赵强目光,在黑压压的人群里扫了一圈,挺随意地伸手指了指。
“有柱,你过来。”
一个看着老实巴交的汉子,愣了一下,赶紧往前挤。
“还有刘二狗。”
之后,一个脸上带着点雀斑的瘦高个儿,应声而出。
“那个…石头,你也算一个。”
这次赵强指的是面相憨厚的矮汉子。
这三个人,赵强有点印象。
家境都一般,但人还算本分。
以前没跟着村里长舌妇嘲讽过他家。
点完这三个,赵强就把目光投向了旁边的李贺。
也没说话,就是轻轻点了点头。
李贺心里门儿清,这是强子让他也挑几个人。
他跟村里人更熟,知道谁家底子怎么样,谁手脚利索。
李贺眼神也在人群里转悠,很快也点了三个,他觉得还算靠谱、干活不惜力气的年轻人。
被点到名字的这六个人,先是一愣,没反应过来,接着脸上瞬间就乐开了花!
眼睛瞪得溜圆,互相看看。
简直不敢相信,这好事儿能砸自个儿头上!
而那些个伸长了脖子,最后却没被选上的。
脸色一下子,就垮了下去。
眼神里,全是掩饰不住的失望不甘心。
还有那么点。
说不清、道不明的懊悔。
以及难堪!
……
张凯家里,冷锅冷灶。
他蔫头耷脑地蹲在地上,面前摆着个空了的瓦罐。
里面最后一点,偷来的兔子肉,山鸡骨头渣子,都已经被他和婆娘,舔得干干净净,现在瓦罐,都能照出人影了。
吃的没了,这日子咋过?
张凯愁得,头发都快薅秃了。
更让他心如死灰的是,他那杆吃饭的家伙,那杆猎枪,被赵强给抢走了!
没枪,他进个屁的山!
靠他那几手,下套子的本事?连只耗子都逮不着!
以前威风,全仗着那杆枪!
现在枪没了,他张凯就是个屁!
“赵强…你…”张凯心里头,翻来覆去地咒骂。
又恨又怕,肠子都快悔青了。
就在他,万念俱灰的时候。
“哐当!”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木门,被人生生一脚给踹开了!
他婆娘刘丹,猛地冲了进来!脸上又是跑路的红晕,又是借不到粮的憋屈,五官都快扭曲了。
刘丹手里,用力捏着一个,小得可怜的布包。
她走到张凯面前,看都没看他一眼。
直接把布包,狠狠往地上一掼!
“啪嗒。”
布包散开,里面滚出点发霉的,谷糠麸皮。
“就这点!”刘丹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怨气,“我跑遍了半个村子!好话说尽!磕头都快磕了!没一家肯借!”
“都说自己都快饿死了!灾年!这日子还怎么过!”
她骂骂咧咧,眼圈通红。
显然,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骂了几句。
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盯着还蹲在地上的张凯,眼神复杂,语气也变得阴阳怪气:
“你知道,我回来的时候,在村口看见啥了吗?”
她根本不给张凯说话的机会,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那声音,酸得能倒牙:“赵强家门口!好家伙!黑压压全是人!”
“跟赶大集似的!把路都给堵死了!”
“我好奇啊,就凑过去听了一耳朵…”
“你猜怎么着?”刘丹猛地拔高了音量,“人家赵强!现在是真他娘的出息了!威风了!他正在那儿挑人呢!”
“说是要组个,什么狩猎队,要教人打猎!”
这话,砸在了张凯的心口上!
刘丹看着张凯,那副失魂落魄的怂样,再想想自己刚才,低声下气,去求爷爷告奶奶借粮的屈辱。
对比之下,心里的火气再也压不住了!
她太清楚自家男人是个什么货色!
偷鸡摸狗,贪小便宜,干起来,想都不想,顺手的事情!
就他那满身的毛病,赵强除非是瞎了眼,不然怎么可能看得上?
还想加入狩猎队?
做梦!
一想到大好的机会,就因为自家男人自己的原因生生错过。
刘丹气得浑身发抖!
“你还有脸,在这儿蹲着?!”
她指着地上仅剩的谷糠,对着张凯破口大骂:
“都怪你!当初手贱!”
“干嘛要去偷赵强的东西?!干嘛要去招惹他?!啊?!”
“现在好了!人家抖起来了!要带人吃香喝辣了!”
“却让老娘跟着你这个废物留在这里吃糠?!”
刘丹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下雨似的飞扬:
“你要是没干那些缺德事!凭你那杆枪,现在是不是也能腆着脸去凑个数?!”
“是不是,也能跟着人家屁股后面,喝口汤?!”
“可现在呢?!全让你给毁了!”
“指望你?老娘下辈子都别想吃肉!全让你这个丧门星给毁了啊!”
她声嘶力竭。
把所有的怨气,一股脑全都倾泻在了张凯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