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微风轻拂,恰似温柔的手,将那淡雅的槐花香一缕缕地送进暖阁之中。我静静地坐在暖阁内,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慕容煜那正挽起袖口专心熬汤的背影上。此刻的他,专注的神情竟与儿时在慈恩寺中我所遇见的那个小沙弥重叠在了一起。那时,阳光宛如金色的纱幔,透过繁茂的槐树叶子,斑驳地洒落在他的发间,仿佛为他撒上了一把细碎的金子。他也是如此专注,细心地替我修补着风筝线,一举一动都透着认真与执着。
“在想什么呢?”慕容煜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回头看向我,那温柔的眼眸中满是关切。他的指尖沾染着药膳独有的香气,在空气中轻轻晃动,仿佛在召唤着我。“过来尝尝,这汤可是精心炖了三个时辰呢。”他微笑着说道,笑容如同春日暖阳,温暖而和煦。
我缓缓起身,走到他身旁,只见青瓷碗中,枸杞与红枣悠然地浮在清亮的汤面上,宛如一幅淡雅的水墨画。我轻轻接过汤勺,舀起一勺汤,缓缓送入口中。汤味醇厚,带着丝丝清甜,然而,当汤喝到一半时,我忽然触碰到碗底有一硬物。心中不禁好奇,我小心翼翼地将其挑出,定睛一看,竟是半块羊脂玉佩。那玉佩质地温润,触手生温,内侧刻着“永徽十年冬月”——这,正是我的生辰。
“阿楚可愿与我拼合这玉?”慕容煜递来一方帕子,轻柔地替我擦去嘴角残留的汤渍。他的指腹在擦过我唇畔时,微微发颤,仿佛带着难以言说的紧张与期待。他今日身着月白锦袍,领口处绣着我新绣的梅枝,精致而典雅,可即便如此,却仍掩不住他眼底那淡淡的青黑,透露出他近日的疲惫。
我微微点头,将两半玉佩轻轻合在一起。刹那间,严丝合缝之处,“长毋相忘”四字清晰地显露出来,竟是用极细的金丝精心嵌制而成。看到这四个字,我不禁轻声说道:“原来皇兄临终前说的‘玉成其事’,竟是这个意思。”想起昨夜太医院传来的消息,说他所中的毒竟是双重,其中一味与我母亲当年中的毒极为相似,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涟漪,这其中的关联,究竟意味着什么?
慕容煜正要开口,却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几滴血珠不受控制地溅落在碗沿,将一朵浮着的枸杞染得殷红,仿佛是盛开在碗中的一朵红梅,却又带着无尽的凄婉。“这玉佩本是母妃的陪嫁,一分为二......”他微微喘息着,艰难地按住胸口,冲我露出一抹苦笑,那笑容中带着几分无奈与感慨,“可惜现在才等到它真正的主人。”
就在此时,窗外忽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宛如惊雷乍响,打破了这原本温馨的氛围。暖阁的窗纸被突如其来的气浪震得簌簌作响,仿佛随时都会破碎。我心中一惊,忙转身扑过去扶住他。抬眼望去,只见七王府方向浓烟滚滚,如黑色的巨龙般冲天而起,灯笼爆炸的碎片如同火蝴蝶般在空中肆意乱飞,场景一片混乱。
“是火药。”慕容煜紧紧攥着我的手腕,他的指尖冰凉,透着一股寒意。他神色凝重,目光紧紧盯着七王府的方向,“去看看,怕是冲着我们来的。”
我们匆忙赶到七王府门前,这里早已围满了人。七王妃正抱着孩子,哭得撕心裂肺,上气不接下气,那哭声中满是惊恐与无助。府里的小厮们神色慌张地抬出一个焦黑的木箱,正是方才爆炸的源头。我一眼便认出箱角那独特的牡丹纹——那是苏婉柔绣坊常用的纹样。
“姑娘,这木箱是今早有人送来的,说是九王府赏的灯笼。”七王府管家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声音也带着明显的惧意,“谁知刚点上就......”
慕容煜盯着木箱的残骸,眼神中透着犀利与专注。忽然,他弯腰捡起半片灯笼纸,仔细端详。只见那上面残留的牡丹纹边缘,竟有极细的金线勾勒。“阿月,你看这纹路。”他将纸片递给我,神色严肃,“与你在绣坊用的密语是否相同?”
我心中猛地一凛。近日我的确在绣坊推行新的牡丹纹针法,以不同花瓣数代表不同信息,这是绣坊内部极为机密的事情,从未对外透露过。如今这灯笼上的牡丹开了七瓣,正是代表“紧急”的暗号。
“春桃,去叫金缕来。”我低声吩咐道,随后转头看向七王妃,轻声安慰道,“嫂嫂莫怕,此事定有蹊跷,九王爷定会查明真相,给您一个交代。”
慕容煜忽然身形一晃,踉跄着靠在我肩头,声音低得只有我能听见:“怕是有人想借这火药案,将罪名扣在我们头上。阿楚,你先回府,我去面见陛下,向他禀明此事。”
我望着他被侍卫搀扶着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满是担忧。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玉佩,那温润的触感仿佛给了我一丝力量。牡丹纹密语的泄露,无疑表明绣坊里有内鬼。而更让我心惊胆战的是,方才那火药的味道,竟与前世江府走水时我所闻到的一模一样。这一切,究竟是巧合,还是有人精心策划的阴谋?背后的黑手,究竟是谁?一连串的疑问在我心中盘旋,让我意识到,这场风波,或许仅仅只是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