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将未央宫笼在一片暗沉之中。铜漏滴答作响,我握着狼毫的手顿了顿,宣纸上的字迹晕开墨团。殿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暗卫单膝跪地的身影隐在廊下阴影里,声音压得极低:\"陛下,七王爷的眼线已经混进御膳房了。\"
案几另一侧,慕容煜摩挲着腰间玉佩的动作骤然停滞。烛光在他苍白的脸上摇晃,映得眼底翻涌的寒芒愈发清晰。我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然——自从新兵符铸造图现世,七王爷余党就像被踩了尾巴的野猫,急于夺回这个足以颠覆局势的关键证据。
\"把这份情报故意泄露出去。\"慕容煜从袖中抽出一张素笺,苍劲的字迹写着\"城西铁匠铺\"。他将纸条递给暗卫时,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就说新兵符正在那里秘密铸造。\"
我微微皱眉,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砚台边缘:\"直接引他们去铁匠铺,会不会太明显?\"殿外的风卷着枯叶拍打窗棂,更添几分紧张气氛。
慕容煜忽然轻笑出声,病态的苍白面庞上浮现出算计的笑意:\"城西铁匠铺确实在铸造铁器,不过不是兵符,而是...锄头。\"他顿了顿,眼中闪过狡黠,\"那些蠢货就算真的闯进去,看到满屋子农具,只会以为是我们故意混淆视听。\"
我恍然大笑,紧绷的神经稍松:\"好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不过,我们还需要加把火。\"烛火突然爆了个灯花,将我们的影子投在屏风上,恍若皮影戏里运筹帷幄的戏角。
当夜,我屏退众人,只留月华一人。这位绣娘首领展开手中绣帕时,栩栩如生的牡丹花瓣间,暗藏着只有我们能看懂的密语——那是用金线绣成的地图轮廓,针脚细密如发。
\"去城西乱葬岗。\"我指尖轻点绣帕上的纹路,\"在最大的墓碑上刻'苍'字,再埋些慕容苍的旧物。记住,要做得像是匆忙间遗落的。\"
月华眼神一亮,郑重行礼:\"娘娘放心,绣娘们的针法能在半柱香内刻出字来,比刻刀还快。当年七王爷装疯时,他的绣袍花纹可都是我们绣坊经手的。\"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烛火映得眼底寒光闪烁。
三日后,正值十五月圆。我站在宫墙之上,望着城西方向腾起的星星点点火把,像一条蜿蜒的赤蛇游走在夜幕中。夜风卷着沙尘扑在脸上,却掩不住心底翻涌的快意——七王爷的余党果然上钩了,一百多人的队伍举着火把,浩浩荡荡开往乱葬岗。
\"娘娘,绣娘们已经得手。\"月华匆匆赶来,发间还沾着草屑,\"墓碑上的'苍'字刻得极深,用的是最锋利的苏绣针。我们还埋了慕容苍年轻时的玉佩和书信,那信纸边缘特意做了虫蛀痕迹,看着就像藏了多年。\"
我望着天边圆月,清辉洒在凤冠上,明珠折射出冷冽的光。慕容苍,这次看你怎么狡辩。
与此同时,乱葬岗内气氛诡谲。月光穿过枯树,在坟头上投下斑驳阴影。一名喽啰举着火把,声音发颤:\"大人,这墓碑上怎么会有'苍'字?这...这不会是诅咒吧?\"他的火把照亮墓碑上狰狞的刻痕,在夜色中格外瘆人。
领头的黑衣人踹了他一脚,靴底碾过碎石发出刺耳声响:\"怕什么!先挖开看看,说不定兵符就藏在下面!\"
铁锹锄头的撞击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当他们挖到半人深时,突然有人惊呼:\"找到了!玉佩!还有信!\"那声音带着惊喜,却在看到信上落款的瞬间戛然而止。
刹那间,四周亮起无数火把。官兵们如潮水般涌来,将乱葬岗围得水泄不通。火把照亮黑衣人首领骤变的脸色,他拔出剑的手都在发抖:\"你们敢!我们是...\"
\"是七王爷的余党吧?\"我的声音穿透夜色,华服在火光中流光溢彩。我缓步上前,绣着金线凤凰的裙摆扫过满地落叶,\"私闯皇陵,意图谋反,该当何罪?\"
黑衣人首领瞪大了眼睛,剑尖几乎垂落:\"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兵符不是在铁匠铺吗?\"
\"兵符自然不在铁匠铺。\"我冷笑一声,抬手示意官兵举起物证。月光下,玉佩上\"慕容苍\"三个字清晰可见,泛黄的书信上,正是慕容苍年轻时的笔迹。当年他装疯卖傻,却仍改不了提笔时勾挑的习惯。
\"带走!\"慕容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不知何时已到我身边,龙袍在风中猎猎作响。看着余党们被五花大绑押走,我却没有丝毫轻松——七王爷不会善罢甘休,这场猫鼠游戏,才刚刚掀开序幕。远处传来更夫打更声,梆子声里,未央宫的夜依旧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