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海浪一般翻涌的云层里,突然闪了一下,随即轰隆一声炸雷,震得天地一颤。地上狂风大作,呼呼嘶吼,似有千军万马在厮杀,仿佛想将这座城市摧毁,卷走。数声雷鸣后,大雨倾盆而下,很快在路上形成小河,很像是老天在为攸攸和齐一川的死哭丧。
一座私人山庄里,沈忠平正在煮茶。
沈容音走进来,小声汇报道,“会所那边已经搞定了,领域文娱的总经理楚钰和副经理江雅马上到山庄门口。”
一个小时前,沈忠平联系到楚钰,邀楚钰来此喝茶,楚钰答应了,然后他派了一支豪华车队去接楚钰。江雅担心是鸿门宴,劝楚钰别去,楚钰思考了一番,还是决定赴会。江雅放心不下,便跟楚钰一起,又打电话给何正太,叫他带人到山庄外等候。
楚钰这边还没到,何正太那边已经到了,十几辆车停在马路对面,三十几号人撑着黑伞立在雨中,黑社会范儿一下子就上来了。
去接楚钰的车队到山庄前停下,候在门口的保镖立刻上前,开门的开门,撑伞的撑伞,沈容音亲自出来迎接他们。
“楚老板,又见面了。”沈容音笑容灿烂,似乎他们之间从来不曾有过节。
楚钰脸上挂着一抹淡笑,点头回应,礼貌而又不失风度。
然后,沈容音带着他们来到一座古风楼前,沈忠平等在门口,两厢见面,免不了相互恭维一番,沈忠平夸楚钰年轻有为,天之骄子,楚钰夸沈忠平仙风道骨,商界楷模。
沈忠平的样子十分平易近人,亲切友好,听了楚钰的夸赞,哈哈一笑,“快到里面坐,我泡了一壶好茶。”
沈忠平引着楚钰进去,沈容音和江雅跟在后面,其余人等候在外头。
里面是一间宽敞的屋子,靠窗设一桌四椅,桌子上摆放着一套茶具,一个天蓝色瓷瓶,瓷瓶里插白玉兰二枝,东厢靠墙立着一个书架,上面摆放着几件古玩玉器,不消想,定然都是名品,另有一个熏炉,放在专门的台子上,青烟袅袅,幽香淡淡,除开这些,别无他物。磁玉为俗,茶香为雅,各占一半。草帘落地,遮住风吹雨打,花灯光暗,助藏虚伪人心。
沈忠平给楚钰和江雅各倒了一杯茶,“来,尝尝,这茶是湄国皇室特供,去年他们王妃来潮江,送了我一罐,平时我都舍不得喝。”
楚钰和江雅都尝了一口。
“好茶。”楚钰赞道,其实并没有尝出来它哪里好。
沈忠平叹息道,“看见你们,不禁让我想起年轻时候,鲜衣怒马,意气风发,而今青丝染雪,垂垂老矣,斯人将乘黄鹤去,潮江的未来,是你们的!”
“沈董叫我们来,不光只是喝茶和聊天吧?”楚钰又尝了一口茶,还是没有尝出来哪里好,还不如他母亲种的山茶。
沈忠平一边给他添茶,一边道,“我虚长你们几轮,你们叫我一声叔不为过。叔已经有好些年没求过人,但今天想求你们一件事,只因管教不严,以致犬子放纵成性,犯下大错,叔向你们保证,一定严惩不贷,希望你们行个方便,将贵司软件上相关的文章和视频删除,避免对我们集团造成不利的影响。”
楚钰道,“做为一个新闻媒体,不仅要客观公正的报导时事,更应该像一束光,照进这个世界的所有黑暗角落,让所有身处黑暗中的人得到关怀和帮助,还所有蒙受不白之冤的人一个公道,传播正义与爱,这是我们肩负的神圣职责和使命,我很理解您现在的心情,但我只能回答爱莫能助。
另外,我多句嘴,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企图蒙蔽视听,掩盖真相,这种做法不可取。您现在最正确,也是最好的做法,是亲手把您儿子送到警署,让他接受法律的制裁和审判,这样大家都会夸您深明大义,品德高尚,不仅能消除对你们集团不利的影响,或还能上一个新台阶。”
亲手将沈飞羽送进警署,博取美名,止损增益,楚钰的建议和沈容音不敢说出来的想法不谋而合,另外,她父亲在潮江是大人物,却被楚钰拒绝得干脆利落,一点不给面子,这种情况前所未见,不得不承认,她有些欣赏眼前这个男子了。
外头,依然风肆雨狂。
山庄一个守门的走到何正太那边,大声呵斥道,“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私人领地,不准停车,赶快开走。”
义兴帮众人相互看了一眼,都是一笑,没理他。
“赶快开走。”那人更加凶了,震声吼道。
何正太扔了烟,伸了一下袖子,走上去,啪一耳光,扇那人转体两周半,后退三步,倒在地上,脑瓜子嗡嗡的响,七荤八素。
哒,何正太又点燃一支烟。
那人是仗bmc集团的势,平时威风惯了,这回却讨了打,半张脸火辣辣的疼,捂着,夹着尾巴灰溜溜回去了。
沈忠平脸上的和蔼和亲切消失了一半,“等你为人父母,你就知道其中的难处了!给叔个面子,行吗?”
沈容音还是第一次见父亲这般低声下气求人。
楚钰,“我们不是不给您面子,我们只对事,不对人。”
沈忠平从包里拿出一张卡,放到楚钰面前,“我从来不白求人,卡里有一个亿,当做谢礼,并且叔记你一个人情,遇上难事,来找我,我一定还。”沈忠平说完,啪一声拍死飞到脸上的一只蚊子。
楚钰将卡推回,“我们领域文娱放在第一位的,不是钱。”
“十亿。”沈忠平脸上的好颜色已经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若隐若现的黑气,他不认为他们不爱财,而是嫌不够多,十亿的诱惑,他相信他们抵抗不了,“十个亿你们知道有多少吗?能够把这间屋子堆满,有了这笔钱,可保你们三代荣华富贵。删个视频而已,举手的事,有这么难吗?你们就当从来没有看见过。”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们就不打搅了。”楚钰完全不为所动,觉得已经没有什么好谈,带着江雅起身离开。
沈忠平将他叫住,其声不高,语气冰冷,暗藏刀剑,“年轻人,我也年轻过,我想告诉你一个道理——刚强易折。照进黑暗,你确定对抗得了?你对真正的黑暗一无所知。删掉视频,对我们两家都好。为了一个素不相识、无足轻重的陪酒女,放着十亿不要,不惜与我们为敌,对你们有何好处?我希望你想清楚了再做决定。”
“我们不想与你们为敌,我们也不是你们的对手,只是我个人认为,所有人的生命,都一样珍贵。”楚钰话落离开。
沈忠平没有拦,他内心那头沉睡已久的凶兽,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