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云用来思考拿不拿镜子只用了一秒。
其实来不及想太多。
紧急情况下,莫云只想到了石碑上图案和现实的差别。
图案上,秦老头是第三个祭祀品,但现实里,因为她的提醒,第三次祭祀失败了。
而三根青铜柱,也只有被祭祀的两根下方的东西在往外逃,还有一根没有动静。
这让她想到了那根断裂的青铜柱。
那根青铜柱断了,里面的东西应该逃了,但其余三根没有断,因此此地还存在,并没有启动自毁装置。
那么,是否可以推测……只要还有一根青铜柱完好,自毁装置就不会启动?
想到了这一点,莫云就伸手,整个手掌包裹住镜子碎片。
手上传来的感觉很是奇怪。
那是一种……能将人冻结的冰冷。
镜子碎片的棱角划伤了莫云的手掌,流出的血液因为那镜子温度极低而凝固。
砰
莫云手臂发力,死死拽着镜子往下拉,镜子发出清脆的嗡嗡声,与此同时,镜子从石碑脱落,露出了后面那小小的机关卡轮。
那轮子没有如同图案中那般顺时针转动,而是在缓缓往逆时针转了起来。
莫云坠落的一瞬间,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
她下意识双手护住头部,紧接着,一股剧痛传来,她只听到自己的身体发出咔嚓一声脆响,然后狠狠摔到了石阶上。
幸运的是,她没有摔下台阶两侧的深渊。
不幸的是,她摔到了脖子。
脖子狠狠磕在石阶上,发出错位的拧断声。
莫云感觉全身那种剧烈的疼痛消失,眼前的看到的一切忽然变得虚幻起来。
她以第三视角看到了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和片段。
她看到自己三岁还尿床,半夜捂着屁股拖着床单去父母床边哭嚎。
看到自己七岁时被同班的小男孩扯辫子,她打不过,于是课间在手上套了一个装包子的小塑料袋,抓了一只毛毛虫,把那个欺负她的男孩子吓得屁滚尿流。
看到了三爷爷。
看到了父母。
看到了那些原本都记不清脸的同学和阶段性朋友。
在最后的那一刻,她看到了现实。
她躺在石阶上,闻到了自己身上浓郁的血腥味,原来,是她嘴里在不断喷出鲜血,鲜血染红了她的视线。
然后,她听到了无数急促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很清晰,应该是在往这边靠近。
最后,她看到了自己的右手。
她的右手手心,紧紧攥着那块异常冰冷的镜子碎片。
她好似在镜片中,看到了自己濒死的惨状,然后……看到了两个人。
两个她无比熟悉的人。
是她的父母。
镜子中,父母满身狼狈,身上穿着专业的户外运动服,身后是一片黑暗,他们好似正透过镜子焦急地看向她。
“小狗子!”
“小狗子!”
父母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在恍惚中,两只手从镜面中探出,好似跨越了时空和时间长河一般,紧紧拉住了她的手臂。
镜子不再冰冷入骨,她明确感受到了那握住她手腕的两只手上传来的温度。
灵魂好似拖拽着旋转,莫云眼前一黑,彻底没了知觉。
景鹤和秦老头在摇曳地、几乎要坍塌的石阶上往上爬,陈述紧紧跟在后面,朝着石阶上脖子扭曲没了动静的莫云爬去。
终于,景鹤先一步赶到莫云身边,他看到莫云的状态时,瞳孔一缩,犹豫片刻,伸手去探莫云的呼吸,在景鹤伸手的瞬间,陈述猛地扑了过来,一把推开伸出手的景鹤,不管不顾地去抢莫云手里的镜子。
景鹤脸色一沉。
陈述很顺利地从莫云几乎被划烂的手心里抢过那镜子碎片。
镜子到手,陈述这才意识到,刚刚景鹤并没有想要跟他抢镜子。
整个空间地动山摇,两根被祭祀了的青铜柱下方镇压的东西疯狂往地面上钻。
那些拿着锁链半边身子融入青色岩壁的青铜巨人此刻齐齐拉扯着手里的锁链,因为他们的拉扯,那青铜柱上的粗大锁链越扯越紧,似乎是下方力量和青铜数百巨人的博弈。
此刻温医生和背着小八的小黄毛也赶了上来,当温医生看到莫云的样子时,顿时眼神一黯,她是医生,此刻看莫云颈骨完全折断扭曲,台阶上都是血液,也知道莫云活不了了。
就算此刻没死,那也离死不远了。
秦老头气喘吁吁爬了上来,看到莫云那惨状,顿时嗷地一声哭了出来,他不忍看到莫云这副样子,连忙脱下外衣盖在莫云身上。
禾子默默跟在众人身后,此刻她神情恍惚,小黄毛几人忙着过来拿镜子,她也没有抢,因此众人都没有管她。
禾子静静看着莫云,眼睫颤了颤,低声说了一句:“莫云,死得真惨。”
“快走!”
陈述看到五摄以极快的速度摆脱了几人刚刚在下面给他缠住的青铜锁链,正疯狂往上爬来,顿时大喊一声。
可现在,无路可走。
下方地面石砖已经裂开,灼热的温度和升腾能够直接把人蒸熟的气体冒了出来,此刻往下走,明明白白死路一条。
小黄毛扫视一圈,指着上方:“上面好像有很多青铜锁链垂下来了!可以往上走!这上面说不定有出路!”
石碑所在的阶梯很高,但比石碑更高的,是四根青铜柱。
而四根青铜柱,最安全的,无疑是没有被祭祀的那根刻着虎形浮雕的铜柱。
陈述见钢索在这里抛不上去,便一咬牙,指着旁边的那根青铜柱:“先去那里!然后再想办法往上走!”
众人都在想办法往那青铜柱走,没人管地上莫云的死活。
秦老头抖着手摸了摸莫云的鼻子,然后倒抽一口气,呜咽起来:“丫头………丫头你走了……以后谁听我讲故事……丫头……”
景鹤站在莫云旁边,眉头紧皱,他叹息一声:“看来你拒绝了腾蛇,她彻底离你而去了。”
没了腾蛇的庇佑,莫云作为普通人,自然不可能再如此耐得住折腾,死亡,只在一瞬间。
想到这里,景鹤垂着眼睫,他缓缓蹲下,伸手,轻轻把莫云的睁着的眼睛合上了:“没能带你活着出去,是我失职,你的钱财,我一分不收。回去以后,一定按照和你的约定,把你父母从陈述那里安全带回来,莫云,安心去吧。”
说完,景鹤收回手,这时,陈述和小黄毛几人已经沿着钢索,爬到了那青铜柱上端,想办法往上方扔钢索固定。
秦老头擦了擦眼睛,在陈述几人的催促下,爬上了钢索。
禾子和众人不是一路人,虽然也想离开,但不敢真抢了景鹤的先。
景鹤站了起来,目光一瞟,却看到莫云那已经被他合上的眼睫在颤动。
不是因为地面摇晃,是真的颤动。
景鹤脚步一顿。
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