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三那晦暗不明的眼神被泛着白光的镜片尽数阻隔,他双手小心的捧起冯宝宝那残留着血迹的手心,逐字逐句认真的说道:
“一会张楚岚过来了,你就这么说:‘绘梨衣一群日本抓起走喽,手脚都被打断了,浑身都是血,我没有救到’总而言之你只需要不断用这些话刺激张楚岚的理智,让他将对绘梨衣的愧疚放大,那——”
“要不得。”
徐三还未说完便被冯宝宝打断,看着她抽回的手放在床上后,徐三还想说着什么就被冯宝宝打断了。
“那姑娘我稀罕得很,她就是怕我跟张楚岚有危险才去追嘞,她不想让张楚岚难受,我也不想让她难受。”
冯宝宝看向陈旧古朴的房梁,清澈的眼中是那一抹被月色昭映得鲜红的长发,身上的肌肤还能回味起那个温暖柔软的怀抱,鼻尖还若有似无的残留着那柑橘与樱花交融的香味。
那个身影对她说的话时至今日也依旧余音绕耳,冯宝宝心里喜欢着那个属于自己的宝可梦,那是她独一无二的小怪兽。
徐三似乎还想说着什么,但却被徐四那带着灰尘的手按着了还未脱口而出的话,他看向徐四,却见徐四只是闭着眼对他摇了摇头后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
徐三最终还是站起身向着门外走去。
麻雀落在了蹲坐在屋顶的张楚岚肩膀上,叽叽喳喳的叫着,好似与他那杂乱无常的思绪相互共鸣。
“冯宝宝……谢谢。”
张楚岚说着转身朝着另一处翻去,屋内的冯宝宝将望向房梁的视线收回,看向门外院墙下那刚冒头的嫩草,看着它在微风中摇曳。
好似她的心情。
清澈的眼中流入了丝丝别样的东西,好似几片落入清河的花瓣。
龙虎山后院的一处房屋内,吕慈挂断了电话看向一旁同样拨打着电话的王蔼,端起一旁桌上放凉的茶水,就着那一丝凉苦咽下。
“嗯,那就麻烦赵总了。”
王蔼终于是挂断了电话,看向一旁饮着冷茶的吕慈,微微叹息一声后皱褶眉头开口说道:
“这张楚岚的人情可不好卖啊。”
吕慈放下空空如也的茶盏,也是忍不住叹息一声:
“好歹是下一个张之维,下一个老天师,拉拢之后卖个人情你也不用担心出事找不到大炮了。”
尽管可能是只能用一次的大炮,但用对了地方没准能轰出黄金。
王蔼将手机放在桌上,随后手指轻敲着桌面。
嗒、嗒、嗒……
寂静的房间内这样的声音不断振动着周围的空气,久久不绝。
龙虎山下酒店中,一间总统套房内。
风正豪坐在客厅主桌的沙发上,看向坐在对面的风沙燕与风星瞳姐弟二人,酝酿片刻后缓缓开口:
“我这边已经有了些眉目,但这件事如果要去做了恐怕会九死一生,但那一生所带来的好处上限不可估量,下限也高的吓人。”
风沙燕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张单薄的纸页,沉默片刻后将它拿起,逐字逐句的细看起来。
风星瞳也是紧随其后的将那张纸拿在手里,仔细分析着上面提供的内容所带来的信息。
风正豪看着二人眼中思绪万千,种种画面在他眼前闪过,最终定格在了一幅与老天师站在一起的张楚岚身上。
“张楚岚……”
天师府,天师专门的房院内。
王也鬼鬼祟祟的在院门外东张西望一番后,轻手轻脚的走进了院中敲了敲老天师的房门。
随后身前的房门便无风自动的被一个力量拉开了,坐在床沿上翻看着古籍的张之维看向门外抓着后脑,嬉皮笑脸的王也开口询问道:
“是小王也啊,怎么想着来我这地方逛逛了?”
张之维说完后对着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进来坐坐。
王也会意的点了点头恭敬的在门外拱手行礼后才往门槛里站,来到张之维身旁欲言又止的笑着。
张之维看他这副模样也算是知道他来到这里并非偶然,所以也就开口询问道:
“小王也,你师爷最近还好吗?”
王也被张之维按坐在一旁后被他这么问着,王也也是见势开口说道:
“我师爷他老人家天天吃嘛嘛香,身子骨还算硬朗,但小子我今天来其实还想跟您说件事,不知道您方便不?”
张之维闻言先是点了点头,随后便笑着说道:
“你怕是为了张楚岚而来吧,现在罗天大醮出了事不得不取消,你们这些小辈倒是也有闲工夫四处打听了。”
王也拱拱手,也是不好意思的说道:
“嗨呀,我这不也是想到闲也是闲着嘛,也就打算过来跟您说说看,没准……您就同意了,嘿嘿。”
看着嬉皮笑脸的王也,张之维轻笑一声后看着他缓缓开口:
“小也子,你那一手定宫用术的手段,现在可是传的沸沸扬扬,昨天晚上后也多亏了你那手段救下了不少人。”
王也显然也是对此番情形早有预料,但还是忍不住苦笑一声摇着头开口坦白:
“果然还是都瞒不过您啊,我那本事确实是他们传言所说的那样——风后奇门,取乱之术。”
王也面色黯然,脸上苦笑的神情看起来多么狼狈。
那天晚上他四处救人于水火之际,可是清楚的感受到有不少人在暗中窥视着他,他记得那种贪婪的眼神,从小到大用那种眼神看他的不在少数。
毕竟是首富家的孩子,想着拿他换钱的人是真有不少。
想取他命的人也有不少。
张之维没有再过多的询问,只是看向他开口问道:
“行有所感,我知道你做事都有自己的考究,那你现在为何会对张楚岚如此上心,是因为术士的手段告诉了你什么吗?”
王也闻言谄笑着挠了挠头,随后深吸一口在缓缓呼出,看向张之维脸上的神色凝重严肃。
“您觉得张楚岚……是个怎样的人?”
闻言张之维也是确定王也的确通过他那手段看到了什么,但此刻提起张楚岚张之维确是不禁叹息一声,心事重重的开口说道:
“那孩子天赋很高,比我年轻时还高。”
王也闻言下意识的捂住侧脸,心有余悸的点了点头。
确实,乱金柝都镇不住,气运都快成实质了。
见到王也这小动作张之维也是明白了什么,但心口不宣的接着说道自己对于张楚岚的看法:
“天赋高,有心计,还能忍能藏。”
张之维言至于此又是一声叹息。
“这样的人日后成就不会在我之下,可惜执念太深,所做的一切全都只为了一个人,易踏错成魔啊……”
这些话倒是说到王也心坎上了,张楚岚这种行为通俗来讲就是恋爱脑,但坏就坏在这恋爱脑是双向的,双方都是真情。
还都踏马强的一批。
王也想及此处也是眼皮直跳,随后看向张之维等待着他的下一句:
“那孩子今天早上听到那女娃娃被人带走失踪后,虽然面色不变但却是半只脚入魔了,那一身的戾气就连我看了都心悸啊……所幸最后还是给他拽了回来。”
说到这,张之维看向王也缓缓询问道:
“小王也,你算到了什么,或者说看到了什么?”
王也咽了口唾沫润了润喉咙后,看向张之维神情肃穆的说道:
“两个极端,这是张楚岚的未来,我与诸葛青联手后所得出的答案,一个极端向着正面走去,另一个极端却是从头黑到尾……这便是张楚岚所走的两种未来,两种可能……但偏偏那负面的极端却站在了顺势的一方。”
王也看向张之维的神印内敛的眼眸,张之维也是看向他那神色坚定的双眼,片刻过后才收回视线闭上双眼轻声叹息着。
这一天他叹息的次数比起过往的每一天加起来还要多,人老了总是会思考后人的来去啊……
王也见状便起身来到张之维身前,拱起双手弯腰行礼,沉声说道:
“老天师,我想试试能不能做那逆势而行之人,将那张楚岚带向那条正道。”
张之维闻言看向他,目光中既有欣赏也有不忍。
“顺势而为,多则长生;逆势而为,轻则损寿。王也,你真觉得自己能扛得起这份沉重吗?”
王也依旧拱手行礼,弯腰鞠躬。
他早已做好了舍己为人的打算,在来到天师府时就做好了永不回去,甚至天人永隔的思想工作。
逆势而为,不过英逝五丈原罢了。
术士顺势而为,乃是小不为。
唯有像诸葛丞相那般逆势而为,才算得上是大有为。
“我今日前来并非是为了坦明志向,只是恳求您若是在我失败后……亲手在大魔现世之前,废了他。”
王也知道自己不过是一叶逆风而行的扁舟,老天师才是那唯一能镇住这片瀚海的定海神针铁。
将自己最后的保险交给他,这是王也赴死前最后能做的了。
张之维看向他,终究是站起身将她搀扶起来,挺直站立,与他四目相对。
王也的眼中满是托付的信任。
张之维的眼中却是对他的愧疚。
这本该是他们这群老家伙该去做的,但却被眼前的晚辈独自一人扛在了肩上。
“王也,世事无常,事在人为,尽力就好,不必舍身。”
张之维说着,王也却是看向他垂眸轻笑一声。
他后退一步脱离了张之维的搀扶,随后恭敬的行了一礼,无言的转身离去。
天色渐晚,阴云密布。
他只身一人走在萧瑟的风中,冷风拂过他的衣袍,将他那略显单薄的身躯勾勒而出。
像是一位赴死的英雄般,风萧萧兮。
王也说了实话吗?
又有谁知道呢。
不过是逆势而为的蝼蚁,企图用那微不足道性命,去争那一丝撼动宿命的机会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