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为霜只觉得手掌一阵酥麻，然后肿胀起滚烫的温度。
周围是风吹林梢的沙沙声，偶尔会有几声清脆的鸟鸣，教学楼里有班级在背《出师表》。
宁为霜强忍着被背叛的灼痛，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张曾令她魂牵梦萦的俊脸上。
林鹿时被一巴掌打得偏过头去，眼神里的震惊像被定格一般，还未散去。
不受控的战栗从指尖蔓延至全身，宁为霜的手掌已不受意识支配般缓缓抬起。
在指尖贴到林鹿时唇角的那一刻，她触摸到了呼吸和温度。
“唔……”
宁为霜唇瓣撤离的瞬间，林鹿时只觉得嘴唇像是被薄荷冰扫过般，留下一丝淡薄的凉意。
理智压不住欲望，就算宁为霜恨毒了林鹿时，但无法否认的是，他这张脸，的确令人着迷。
便宜就在眼前，先亲了再说。
林鹿时眼神幽暗深邃，视线准确捕捉到宁为霜微微张开的唇瓣。
“宁为霜……”
林鹿时轻念着她的名字，整个人像溺水一样，呼吸急促而厚重。
如同窒息了很久后又重新捕捉到氧气，狼贪虎视地用目光锁住宁为霜。
宁为霜清晰地感知着心脏几尽疯狂地跳动着，她缓了半晌，才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
“林鹿时，我还活着？”
宁为霜声音颤抖，她很期待，却也很害怕。
“说什么胡话。”
林鹿时脑子也空了，忘记脸上火辣辣的疼。
“回答我！”
失控的情绪冲破理智的堤坝，宁为霜近乎嘶吼。
“我们都好好地活着，宁为霜，别怕。”
林鹿时的声音温柔而坚定，试图将她从混乱的思绪中拉回现实。
所以陈亿也还活着。
一定要救陈亿！
宁为霜脑子里仅剩这一个念头。
“宁为霜，先跟我回去。”
林鹿时简短的一句话，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宁为霜的目光仿若失了焦，游离地飘荡着。
见宁为霜没反应，林鹿时便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拉住她胳膊，让她回神。
宁为霜却似早有防备，小臂极快地一闪，林鹿时的手瞬间扑了空。
待林鹿时再次捕捉到宁为霜身影时，入目的只有她朝着校门口狂奔而去的背影。
脚步急促而坚定，透着义无反顾的劲儿。
“那个女生，站住！”
代替林鹿时喊出声的，是门卫大哥。
他怀里抱着一摞材料，在看清宁为霜意图之后，两手一松，纸张“哗啦啦”散落一地。
门卫大哥压根顾不上，拔腿就往前冲。
然而门卫大哥的动作到底还是慢了一步。
宁为霜身形灵动得如同一只敏捷的小鹿，双手攀住电动伸缩大门的栏杆，脚下轻点，借力一翻，利落地越过了校门。
林鹿时顿下脚步，隔着校门目送宁为霜上了一辆出租车。
“这不成心捣乱吗！”
门卫大哥气得一拍大腿，脸上的惊愕与愤怒瞬间拧成一团。
他在临川一中守了十几年的大门，是个热心肠，也是个怕担事的人。
今天教育局要来检查，整个学校都紧张兮兮的，他更是如临大敌。
在这学校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遇上这种事儿。
门卫大哥哆哆嗦嗦地摘掉帽子，抬手用袖子使劲摩挲掉额头渗出的冷汗。
额头上一道红红的擦痕显得格外醒目。
林鹿时偏头，门卫大哥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双腿瞬间就软了，差点瘫倒在地。
教学楼前站了一排领导，视线齐刷刷正对着这边，好巧不巧赶上这出“杂技表演”。
“小姑娘，去哪儿咋不吱个声？”
司机是个中年大叔，跑出租车十几年，见过各种各样的乘客。
今天亲眼看着宁为霜翻校门出来，眼睛一亮，生怕慢几秒就会错失这单生意。
司机大叔麻溜地换挡、一脚踩下油门，宁为霜刚坐稳，车子就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司机大叔一边问话，一边透过后视镜时不时观察宁为霜。
见小姑娘长得白净，面相乖巧，身上透着股好学生的气质，怎么看都不像是会逃学的人，他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
“临江，梧桐里。”
宁为霜嗓音清冷，语调低低的，听起来有些单薄。
“去高铁站是吧？”
司机大叔脱口而出问道。
临川跟江临两座城市间距离两百多公里，坐高铁只需要半个小时左右。
“我没带手机和身份证，麻烦。”
宁为霜一句话把司机大叔干沉默了。
他撇了撇嘴，面露难色，“意思是，你让我打表干到江临？”
宁为霜靠在车后排椅背上，双眼轻轻闭上，淡淡地“嗯”了一声。
司机大叔却觉得她是在玩笑，毕竟来回这一趟，没个千八百可下不来。
“小姑娘，你家在哪，不然我先送你回家？”
他算盘打得好，这样就算到时候被逃单，也就十几块钱，算不上什么损失，就当助人为乐。
宁为霜听出司机大叔话里的顾虑，半抬着眸子，眼神清冷地问，“您觉得给多少合适？”
“去临江的话，肯定不能按单程算。”
司机大叔一咬牙，决定说个大的，帮宁为霜打响退堂鼓的第一棒，“算你最低一口价，一千五。”
宁为霜沉默片刻。
目光透过车窗望向外面，临川一中建在东三环，出租车再往前开五百米就是分叉路口，向左开回市中心，向右开上高速口。
“师傅，麻烦手机借我用一下。”
对方应了一声后，随即用一只手握住方向盘，另一只手伸进口袋摸索着拿出手机，递给宁为霜。
“收款账号就是手机号码？”宁为霜问。
司机大叔怔怔地点了一下头，眼睛透过后视镜盯着宁为霜，心里有些忐忑。
修长的手指握住机身，宁为霜眼神专注，在拨号键上按下一个又一个数字。
“嘟——嘟——”电话被接通。
“我是宁为霜。”
宁为霜压根不给对方先开口的机会，声音冷硬得像冰碴。
“注册一个支付软件，转一千五到这个账号。”
预料到对方正濒临爆粗口的边缘，宁为霜飞速叫出他的名字，“蒋诺。”
“陈亿就在我旁边，让他亲自跟你说？”
蒋诺立马尴尬地讪笑两声，忙说，“不用，等我两分钟，马上到账。”
挂断电话不到两分钟，司机大叔手机在兜里响起打款到账的声音。
“您已收款一千五百元，请注意查收。”
钱已到账，司机大叔没理由推掉送上门的生意。
车子向右拐，冲上去临江市的高速。
“小姑娘，看你出来得匆忙，手机借你，跟家里报备一下。”
司机大叔满脸关切，把手伸进口袋，掏出手机递向宁为霜。
宁为霜却没接对方递过来的手机，微微摇头。
“谢谢，不用了。”
宁为霜淡淡道，神色平静得仿若一潭死水。
司机大叔只好尴尬地轻咳一声，把手机重新揣回兜里，专心开起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