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门老头前一秒还横眉竖眼,此刻却佝偻着腰赔笑,态度来了一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
把周玉梅和吴长顺、吴长利都要看傻了眼。
可这一切都在周兴辉的意料之中,他早就说过了,这个看门老头在自己面前,连班门弄斧都算不上。
周兴辉神色如常,将手中表格折起揣回裤兜里,而后再抬眼看向老头,不紧不慢开口:
“我就是想要了解一下,你们玻璃厂现在还经营嘛?”
老头笑着点着头。
“还在经营呢!不过……就是效益不好,都快撑不住了,厂里连去年十二月份的工资都还在拖欠着呢。”
周兴辉表面上神色平静,内心却在暗自窃喜。
拿捏住了这个看门老头,那么等同把玻璃厂的老底,都能提前摸得一清二楚。
如此一来,等真正和厂方谈生意、论价格时,自己就可以摆脱被动局面。
周兴辉抬手虚握成瓶状,在空中比划了一圈。
“你们厂生产这种规格的玻璃瓶子,单价究竟怎么算?”
那看门老头原本还一脸讪讪,听到这话,一双眼珠子瞪得比灯泡还要大。
哎呦喂,原来是过来谈生意的客户啊,刚才怎么不早说啊!老头心里那叫一个懊悔,差点就要把财神爷给拒之门外了!
老头也被拖欠了工资,要是厂里能接到订单,自己跟着收益,被拖欠的工资不就是有着落了嘛。
老头摸了摸下巴,想了好好一会儿,他忽然一拍大腿:
“哎哟,巧了不是!之前有个客户订过跟你要求差不多的瓶子,用来装二窝头的,当时谈下来的价格是六毛钱一个。”
虽然冯佳玲先前有有所交代,说包装成本尽管往报价里摊。
可周兴辉知道机关单位采购自有一套内部预算,报价一旦过大,有可能会落得一个漫天要价的坏名声。
这桩生意大概率要黄。
不过好在这家玻璃厂都要到了濒临倒闭的边缘,只要捏住对方急于回血的心理,不愁拿不下一个好的价格。
“大伯,我是过来谈生意的,你能不能放我进去?”
老头听了这话,他瞳孔猛地一亮!
这下总算能确定,这人真是实打实过来谈生意的客户了!
“能进能进!您快请,快请!”
“第二栋楼的第三层,左手边数第四个办公室。里头有个姓孙的科长,他是负责销售的,你找他谈生意准没错
老头一边说着,一边麻溜地打开了铁门,还殷勤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周兴辉冲老头一抱拳:“谢了啊!”
下一秒,他扭头就冲周玉梅和吴家兄弟使劲儿招手:“走,都跟我进去!”
吴长顺、吴长利还是头一回走入工厂大门。
以前光是路过,都得把脖子缩着绕道走,哪敢想有朝一日能光明正大进去?
不过两兄弟更想知道的是,周兴辉到底是什么来头?
周兴辉等人来到了老头所说的办公室,一眼就瞧见这个办公室虚掩着门,透过门缝能看见一个中年男人正趴在桌上,手指反复摩挲着一张皱巴巴的报表,眉头拧成个死结。
周兴辉抬手在门上轻轻叩了两下,喊道:“请问同志,孙科长在吗?”
屋内的男人名叫孙智斌,他猛地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快速把报表往文件堆里塞。
孙智斌皱着眉头起身,眯起的眼睛像两道细缝,把周兴辉等人上上下下扫了个遍。
确定这三男一女都不是厂里熟面孔后,才开口问:“我就是孙科长,你们是哪个单位的,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周兴辉满脸堆笑,往前跨了半步。
“孙科长,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光明村的周兴辉,想订做一批装萝卜干的玻璃瓶子。你看这会儿方便不?能不能坐下唠唠细节?”
说着,还给站在身旁的周玉梅、吴长顺和吴长利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也别杵着,赶紧打个招呼。
孙智斌原本耷拉的眼皮瞬间瞪大,脸上的褶子都笑成了一朵花,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前去。
他一边热情地拉着周兴辉的胳膊往里走,还一边朝身后的椅子努着嘴。
“原来是来自光明村的几位同志啊?来来来,都别站在门口,都进来坐吧。”
孙智斌压根儿没听过什么光明村,但对方是来谈生意的,这不就是相当于老天爷往嘴里塞饭吗?是巴不得把对方当成亲爹亲妈来伺候。
孙智斌泡上了一壶热茶,转身又摸出烟盒,笑盈盈地挨个递烟。
嘴里更是像抹了蜜,一口一个同志叫得热乎,从青山绿水侃到钟灵毓秀,把光明村的一草一木,男女老幼都夸成了稀世珍宝。
连重生过一次的周兴辉,都要被孙智斌给哄迷糊了。
更别提头回见这场面的周玉梅和吴家两兄弟,这三个年轻人早就被哄得晕头转向。
“周同志看着比我小好几岁,年纪轻轻就有这等生意头脑和魄力,着实让人佩服!
萝卜干好啊,是老少都喜欢吃的下饭菜,市场上压根不愁卖。你这生意往后指定火得一塌糊涂,赚得腰包鼓鼓!”
天花乱坠的恭维话说得差不多了,孙智斌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目光灼灼地望向周兴辉,笑意里藏着几分精明,开始话锋一转。
“周同志是打算订多少玻璃瓶子?我也好按需报价嘛。”
孙智斌不愧是个搞销售的老手,这一番热络攻势都没能让周兴辉找不到北了,他这会儿才开始清醒过来。
“我要一万个玻璃瓶子。就跟圆柱形的瓶身,瓶颈稍微收窄,瓶口配个红色的螺纹盖子,大小能装一斤萝卜干就行,最好瓶壁再厚实点,经得住磕碰。”
孙智斌听闻周兴辉张口就要一万个玻璃瓶,他的屁股几乎要蹭着椅面弹起来,好在最后关头堪堪收住动作,可眼里的兴奋却怎么也藏不住。
真是老天爷保佑,总算是来了一个像样的客户。
“你要的这种瓶子,模具得重新开,烧制时废品率也高,多了好几道精细工序。”
“我给你一个实在的价钱……九毛钱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