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她虽说将礼物压了一天,但和谢远吵架后,那瓶子依旧被送了出去。
“若是普通的人情往来,怎么会送这些东西?”
谢远对苏俨道:“大人,这些人情往来,都是贱内经手,下官实在不知。”
事已至此,只能丢车保帅,谢远觉得自己是为大局着想。
孙氏只觉得如坠冰窟。
“大人,妾身出身低微,许多事情不清楚,一是疏忽了也是有的。”
“一时疏忽?”苏俨拔高了语调,“你们是拿本官当傻子糊弄?”
谢樱接话:“如果说一次两次是疏忽,那整整六十抬消失嫁妆中,几乎有一半都是御赐之物,你不是不做记档,是压根不敢做。”
……
邹氏接过谢樱递来的单子。
“这蟠龙盏,金犀角,龙凤冠,还有这玉珊瑚,象牙塔雕……好像都是皇帝当年赏的,家中有记档。”
“这么多?”
“别的不说,你就说那象牙雕。”
“象牙虽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但上面愣是雕出了九层佛塔,塔上的房檐窗户都是镂空的,风铃随风摆动的幅度都不同,塔上足足有六十五个人,僧人的衣袍薄如蝉翼,还能看到风吹起衣袖上的褶皱。”
“寻常人家哪里敢用这个?”
邹氏说起那牙雕,还是历历在目。
饶是她见过不少好东西,当年也是被那塔雕惊了一下,甚至许多交好的人家都慕名来看,是以她印象极为深刻。
“那我就明白了,”尽管听邹氏的描述,谢樱也有些目瞪口呆。
但不论如何,她们的胜算,又多了一层。
……
“那些物件无一不是价值连城,这哪里是单纯的人情往来,这分明是行贿!”谢樱呈上整理出的单子,将谢远钉死在原地。
谢远还在挣扎:“各位大人,下官出身贫寒,人情往来难免捉襟见肘,贱内也是寒门出身,有眼无珠也是有的。”
“一件两件是有眼无珠,那可是三十多抬!”谢樱拔高音调,面向苏俨,“大人,我朝律令,贪污受贿达到六十两以上,枭首示众剥皮萱草,用御赐之物去行贿,还私藏龙袍,这明摆着不是简单的人情往来!”
唐妈妈在一旁补充:
“除此之外,谢远也时常眠花宿柳,时常在万花楼宴请同僚一起嫖,不知道这其中是否有别的隐情。”
“谢远在万花楼的账,都是有家中仆人过去一月一结,这些私账上都有记载。”
“你……”谢远见状如何不明白,这是一早便埋下的钉子。
谢樱义愤填膺:“哪里是什么嫖娼?分明是以嫖娼为名,行贿赂之实!”
苏俨再拍惊堂木,转向谢远:“谢远,你对这些有什么好说的?”
谢远脑中飞速旋转:“大人,谢樱的话都属诬告,那两件龙袍,下官实在是不知道究竟是怎么来的。”
“姨娘徐氏本身脑子就不清楚,整日家烧香拜佛,或许什么时候出现了幻觉也不一定,至于孙氏,那是下官可怜她,就在外头置了宅院安顿她,至于她和李清雅当年发生过什么,下官也实在不知。”
“至于产婆的话,完全是诬陷,这世间断没有因为厌恶,就非要将儿媳置于死地的婆母,下官的母亲和那李清雅完全没什么利益冲突。”
潜台词:你得找跟李清雅有利益冲突的人。
谁获益最高,谁就最有动机。
“至于那行贿受贿,就是简单的人情往来罢了……”
来来回回,就这么几句话。
谢樱深知,谢远已经是黔驴技穷,只看后面还能诈出来多少烂账。
孙氏尽管早已知晓谢远的秉性,但还是被他的无耻所震惊,若果此事全部推在她头上,以李家的秉性,只怕要死无全尸。
但若是谢远也逃不出去,他才会为脱罪而绞尽脑汁,只有将两人死死捆绑在一起,她才有可能逃出生天,不会成为被谢家丢弃的断尾。
当即下定决心,对上首的苏俨叩首,一脸郑重的开口:
“你胡说些什么,这十几年的夫妻情分,你竟是一点也不顾念,我从前当真是看错了你!”
“你个疯婆子,又想要胡说些什么?”老太太拿着手边的拐杖敲响孙氏的后背。
收拾不了谢樱,还收拾不了她吗?
老太太拿起手中的拐杖还想再打,却被反应过来的衙役按倒在地上,只能口中不住的叫骂:
“要不是我儿将你从那穷山沟接到京城,哪里有你现在穿金戴银的生活,大人面前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苏俨左手边的许垕开口:“你这老刁婆,我们念你年老,对你网开一面,不欲棍棒加身,没想到你竟这般不知好歹!”
苏俨是刑部尚书,各种各样的情况见过不少,两边的许垕和吕覃办案,面对的不是朝廷大员就是皇亲国戚,哪怕之前在地方管理刑名,衙役们棍棒一打,谁敢造次?
纵有那些不服判决的,一顿杀威棒下去,一个个比谁都老实。
这样在公堂上出手打人的老刁婆,还是头一次见,想打她几板子还怕直接把人打死了,后面死无对证,影响审案。
“孙氏,你有什么话,继续说,”苏俨不咸不淡的发话。
挨了老太太一棍子,孙氏心中忽然泛起一阵委屈。
自打进了谢家门,除了爱贴补娘家以外,她自觉是个好儿媳,生儿育女料理家务,在婆母面前伏低做小,做的比李清雅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如今竟直接被弃如敝履。
当下怒从心头起,瞬间有了鱼死网破的勇气:
“当初明明是你说你家妻子是个母大虫,养我在外头做二房奶奶,还说她身子不好,等她一死我就能扶正。”
“我给你生了谢枝,在外头待了两三年,那李清雅打上门来,是你被骂的脸上挂不住,见她周围又没人跟着,伸手将她推倒,肚子直接撞到了桌上。”
“不要再东拉西扯,给我头上扣屎盆子,是你自己不安分,千方百计的缠着我要做外室,给我灌酒,让我不得不纳你为妾,”谢远对苏俨拱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