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告你是诬告,告太子自然也是诬告,”皇帝出声唤道,“金立,你去传旨,那老妪无中生有胡乱攀扯,扰乱朝堂动摇江山,诬陷储君,罪该万死。”
“可若是背后无人指使,那老妪哪里来这么大胆子?”
“李岚——”皇帝抬高了音调。
金立在一旁劝道:“主子万岁爷是九州的皇帝,不是一村一镇的皇帝,莫要再为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惹主子烦心了。”
“将军知不知道,主子万岁爷病初愈,就赶忙来料理朝政了,纵观古今,有几个皇帝能做到皇上这个程度?”
显然金立很懂语言艺术,皇帝面色松弛了许多。
李岚尽管心中恼恨,面上也不敢显露分毫:“臣知罪。”
这是打定主意保赵王了。
“朕知道你难,”皇帝忽然压低了声音,“可是朕也难,你们是给朕当差,给朝廷当差,但朕何尝不是在给天下人当差呢?”
李岚被皇帝这番话说的一怔。
“你的那些难处,去跟内阁张济承他们说吧,让他们好好想个主意,把这事儿解决了。”
“可李家擅自做主,挪用军饷确有其事,”洪永还在不依不饶。
刚放松下来的气氛,瞬间又格外紧张。
“洪永,朕本来念在你女儿有功的份上,不计较你诬告之事,只是你如此不知好歹,”皇帝云淡风轻道,“既然你不想在李岚身边当副手,那就去应天府做个兵部郎中吧。”
本朝两都城,一南一北,应天府的官衙陈设和京城一模一样,不过有名无实,朝中官员的养老之地罢了。
“陆之洲如今也还算得力,让他去接任副总兵的位子。”
朝中总得有人干事儿,李岚这样的能人还是要有,还是要用,但也得有人辖制着才行。
陆之洲是锦衣卫首领的儿子,放他在那儿监视着李家,远远比洪永好用。
……
谢樱冷笑出声。
听了李岚的话,谢樱脑海中只有一句话: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他不是享天下人供奉吗?对天下人敲骨吸髓吗?
“怎么好好的就成了为天下人当差?”谢樱一时间不知道是自己疯了,还是皇帝脑子有病。
谁都可以把朝堂上的事儿当做自己的工作,但唯独皇帝不行。
李峤显然也有些无语:“既然皇上说要两案并查,那咱们好好配合三法司查案便是。”
“我就不明白了,这么证据确凿的事情,杀那么多人,兼并那么多土地,为何偏偏不查?”谢樱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作恶的成本是否太轻了?”
“哪有什么证据确凿之说?”李峤似乎对这样的结局已经预见,“是非成败全在一念之间,若是他不想,纵使证据确凿也能保下来,若是他动了心思,只言片语就能抄家灭族。”
若是他们这次真被告倒,皇帝只怕会直接诛九族。
谢樱按了按眉心:“皇帝这么偏向赵王,难道真是起了易储的心思?”
经此一遭,他们算是彻底得罪赵王,万一以后真是赵王登基,当真是没好果子吃。
就算赵王宽宏大量,但是得罪未来的皇后,日子也未必好过。
“以前我觉得未必,现在倒真是不一定,”李峤也觉得心烦,“这明摆着是有人陷害太子不成,怎么就能这么大而化之的过去?”
谢樱叹气:“那就只能寄希望于那些人足够争气了,”
皇子夺嫡这事儿不稀奇,但希望别的皇子争点气,只要别让赵王上位就行。
但盼望明君这事儿,当真是令人难受。
见她垂头丧气,李峤劝道:“朝堂就是如此,断没有毕其功于一役的事情,快刀斩乱麻最后多是留下一地狼藉,快不得也急不得。”
“所以这帮人对百姓敲骨吸髓之后,就干些这样的破事儿?”谢樱气的厉害。
说完又猛然发觉李家众人也都是朝廷官员,赶忙道歉:“对不起,我气糊涂,失言了。”
“你没失言,历朝历代莫不如此,只是我们都习以为常了,没想到你居然会觉得气愤,”李峤轻声道,“到底是年轻,那股子心气儿还没灭。”
李岚见二人愁眉不展:“想点儿好的,起码西北那摊子终于有人重视了。”
谢樱苦笑:“官字两张口,怎么说怎么有,万一哪天这帮人一个不对劲儿,立马就能借机将咱们清算。”
狡兔死,走狗烹,稍有不对就杀人,周家这帮人的尿性,谁敢踏踏实实办事儿?
殚精竭虑做事情的战战兢兢,提防着被同僚坑,提防着被皇帝厌弃。
相比之下,还是一昧的逢迎更好些,毕竟眼睛向上瞧,只消揣摩一人心思,自然方便的紧,眼睛若是想要向下瞧,便会如同李家这般,命门被人捏在手中。
话说到这份儿上,谢樱忽然觉得她要是百官,她也疯狂敛财,皇位谁来坐不都一样吗?
“实在不行,辞官回家种地吧,”李岚开玩笑。
“回家种地可不一定躲得过,”李峤冷不丁道,“只要想,就是死了也能给你从坟里扒出来。”
“只能希望张济承的改革,真的有效吧……”
……
因为皇帝今日的态度而焦虑的,不止谢樱和李家一众人。
谢樱陷入了焦虑和愤怒之中,但显然有人的焦虑比谢樱更甚。
太子府。
太子简直是陷入了焦虑加癫狂的模式,由于天象受困在太府中的周启乾,听到传来的消息,早已是坐立不安:“父皇这样做,到底是想干什么?”
有着那样敏感多疑的父皇,太子的神经早就紧绷成一根将断未断的弦,此刻更是暴躁的厉害。
“父皇此举究竟是什么意思?”周启乾重复了一遍,整个人已经有些失态。
自从因为天象被困太子府,他便时刻觉得有把刀悬在头上。
“殿下莫要害怕,”侧妃这句话已经说了无数遍了,她显然不是很理解,太子为何焦虑到这种地步。
“自从被皇上斥责后,殿下就一直惴惴不安,只怕皇上还没有斥责殿下的意思,殿下自己先把身体弄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