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谢樱面色激动,李峤面上不显,心中也是高兴:“太子他们得了消息,就旁敲侧击的让锦衣卫去查探。”
“皇上听了锦衣卫的汇报之后震怒,直接将赵王贬为庶人,将陈王赶去封地,齐贵妃在宫中求了许久,只得了一顿臭骂和圈禁的旨意。”
谢樱长舒一口气:“就算是再护犊子的父亲,看着这样畜生一般的儿子,也是忍到极致。”
“你知道,那瑞风赌场的花坛下,埋了多少尸骨吗?”李峤揉了揉太阳穴。
“上千人?”她知道瑞风赌场冤魂不在少数。
“瑞风赌场开办不过五年,花坛中间,埋的尸骨足足两千多,而最可怕的是,半数女尸只有骨头,没有皮肉,那骨头,是煮过的,”李峤说起来也感觉头皮发麻。
谢樱倒吸一口凉气,这简直变态。
“仵作甚至还发现了五百副小孩的骨架。”
“不论是先前洪永的杀良冒功,还是后面饿死的灾民,都没有瑞风赌场来的惨烈血腥,过去的锦衣卫中,许多人当场就吐了出来,皇上震怒,再加上乾清宫忽然被雷给劈了。”
这个时节多雷雨,乾清宫不仅没安装避雷针,为了彰显天子威严,屋舍修的高,甚至还有一溜的金属屋脊兽,简直是天然的引雷场,被雷劈倒不足为奇。
“都不消钦天监说,皇上自己就会以为这是遭天谴,”谢樱低声道。
“就算没有这道雷,这般伤天害理,遭天谴也是早晚的事,这次去处置的锦衣卫也是个妙人儿,直接将瑞风赌场的行状画了下来。”
饶是他见惯了死人,已经被谢樱打了一剂预防针,见到画的那一刻还是顿觉毛骨悚然,更别提皇帝。
锦衣卫监察百官,时常会将看到的情景简单的画下来,作为证据向皇帝报告,如今这手段倒是用到了他儿子身上。
“皇上极其震怒,当场就处置了赵王,陈守拙作为他的老师,革职罢官,洪永也因为杀良冒功,被传首九边,”李峤一面说,一面用镇纸将翻飞的宣纸压住。
李峤坐在圈椅上,阳光从窗户的缝隙中洒进来,桌上的宣旨蝴蝶一般翻飞。
就如同当初,谢樱的状纸蝴蝶一般落在苏俨的案头一样。
但所有人也想不到,轻飘飘的蝴蝶在朝堂上掀起一场飓风,让朝中势力彻底洗牌。
“张济承趁机将自己许多门生换到重要位置上,如今内阁已经是他一家独大,想必以后的改革,会更顺利,”李峤感慨。
“是啊,太子收拾了一个难缠的藩王,位子坐的更稳了,张济承趁机排除异己,在朝中的影响力更大,洪永虽死了,可他的孩子依旧可以靠着那三十顷田地过得很好,我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可洪永杀的那些人,被饿死的灾民,重修城墙被抓做徭役的民夫,便随风散去了。
尘埃落定之后,谢樱忽然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开心。
蓝隼和芸惠带着李家几个表兄妹嘻嘻哈哈的跑来谢樱院子里。
谢樱从思绪中回过神来:“这是怎么了?哪阵风把你们都给吹来了?”
“瞧瞧,瞧瞧,这是高兴糊涂了不是?”李婳打趣。
“我们兴致勃勃的来给寿星祝寿,没想到人家连日子都不记得,咱们呐,也不过是白费心思,自作多情了~”李婳拖长了声音,阴阳怪气。
芸惠解释道:“眼下是多事之秋,也顾不上给小姐过生辰,但好在今年是个闰四月,今儿又听了好消息,所以我们就想着,给小姐补过一个生辰。”
李婳笑道:“你是修了几辈子福气有这么个周全丫鬟?四处央人将我们请过来,不过好在也不算太晚,四月初五到现在,也还不到五天。”
众人在院中乐了一番,直到各人的奶娘妈妈催了四五回,才赶在三更前返回屋子,谢樱觉得李家兄妹对她的态度有点奇怪,好像在瞧着她的脸色一般。
行刑前一晚,邹氏特意过来找她。
“对了,樱姐儿,”邹氏欲言又止。
“怎么了?”
“到时候谢家人行刑,你要去给他们收尸吗?”邹氏试探着问道,“要是准备办丧事儿的话,有些东西得提前准备。”
皇帝没下令让曝尸荒野,那便有家属可以去收拾。
纵使谢樱亲手将谢远送上刑场,但有些该做的还是要做。
“算了吧,”谢樱摇头。
谢远兄弟有什么远房亲戚她不清楚,但谢远在老家干了不少缺德事儿,就算是有,估计也不会千里迢迢上京城来收尸。
邹氏瞧瞧她的脸色,慢慢道:“你要是心里难受,别憋着,多跟你姐妹们说说话……”
谢樱点头:“知道了,多谢舅母。”
殊不知她这波澜不惊的语调,看着更让人害怕。
……
行刑的时候,谢樱去看了。
她也毫不避讳,就带了两个丫鬟,下了马车后就大大咧咧的在人群中,冷眼盯着谢远。
人犯处斩前,照例要游街示众,只是这次牵扯的人不少,游街的囚车排成一长列。
人群中的谢家众人看见了她,纷纷张口辱骂,但这样不知悔改的行径显然激怒了围观的百姓,招来更多的碎石块和土疙瘩。
青黄不接的三四月,菜叶子就是坏了也舍不得扔。
“怎么不见谢林?”谢樱的目光扫视了好几遍,都没看见谢林的身影。
要是剪草不除根,那就麻烦了。
千万不能有漏网之鱼。
芸惠低声道:“谢林前几日在牢里病逝了,本身身子就不好,再一折腾,高烧不起又缺医少药的,人就没了。”
“没有漏网之鱼就好。”
游街完毕,在午门外,谢远忽然站起身,冲着她骂道:
“你个畜生,我供你吃供你喝,你居然连你爹也不放过!”
谢远还想骂,被一边的衙役压制在地上,围观众人顺着谢远的眼神看到了谢樱。
议论不可避免的传入她耳中。
“这女人怎么长得人高马大的,脸瞧着也就那样,我还以为是个什么绝世美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