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岚叹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士兵白白送死,就算最后跟曾琰纶一般槛送京师,我也不能由着这帮人胡来。”
土地兼并和赋税两重山压下来,军户疲于生计就没时间操练,没时间操练就打不了胜仗,打不了胜仗,就被烧杀劫掠,之后就更疲于生计。
简直无解的死循环。
谢樱叹息:“要解决这事儿倒也简单,只是咱们不能做。”
李岚知道谢樱言外之意:“这样的事情,除非……”
直接从那些大户手中要回军户们被兼并的土地。
二人无奈。
对于这样的境况,谢樱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只能拼命的赚钱。
返程的时候,倒是没再次看见那些因为疫病而背井离乡的灾民。
谢樱向城门官打听消息,城门官低声道:“他们当地的官府已经将疫病解决了。”
“解决了?这么快?”
“那可不,将那些患病的尸体都烧了,疫病七八天就止住了,如今他们已经回去了。”
“你们先进城,我过去看看,”谢樱吩咐众人,策马离开,蓝隼见状急忙跟上。
烧焦的人是什么味道?
尸臭味吗?
不,是香的。
一股滋滋冒油的烤肉的香味儿。
相比臭味儿,香气扑鼻的感受更令人毛骨悚然。
谢樱和蓝隼在地势高的地方俯瞰着下方的村庄,臬司衙门的兵丁正在点火,烧毁得了疫病之人的尸体。
蓝隼看着下方的景象,一脸惊恐的在谢樱耳边低语:“小姐,那几个人还没咽气,还没咽气。”
“我看到了,”谢樱努力的深呼吸,压抑住内心的波澜,“他们要烧村了。”
凡是疫病之人用过的东西,一概都不能留着,兵丁们烧了不少的尸体和活人后,迅速搬来干柴,不顾村口百姓的苦苦哀求,直接将整个村庄付之一炬。
“他们的财产和房屋全被付之一炬,若是想要活命,只能将田地贱价卖了,再举家成为佃户,”谢樱看着眼下殊途同归的场景。
浓烟滚滚,饶是谢樱和蓝隼离得远,也被呛的喘不上气,一场针对张济承的弹劾正在京城酝酿。
郑简和宋佑的速度很快,谢樱还没跑一个来回,二人便纠集的人手便已到位。
重臣不方便出席社交化活动,但下面的小官却是宴饮诗会不断,早已经就某些问题达成一致。
“张济承好大喜功、欺上瞒下,草菅人命伤天害理,赈灾期间不请大夫医治灾民,而选择放火烧村,此等伤天害理之之事,翻遍史书更古未见,如今有何颜面恬居首辅之职?”朝会上,御史徐行率先发难。
自从张氏父子全盘掌握吏部大权后,早就将要紧的位子换上自己人,没想到竟会被突袭,当下就有人站出来反驳:
“你们这帮人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病患的尸体不趁早烧毁,难不成要等着扩大感染吗?”
“那你们整村整村的烧,是怎么回事?”
“瘟疫一得就是一整个村,不用这种法子快速解决,你说说怎么办?”
治得好便罢了,若是治不好,传染更多人怎么办?若不趁着还没发展起来,就迅速扼杀,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就是,我们在前面做事,就总有居心叵测之人在后头挑拨离间扯后腿,”吏部一位官员说完,径直朝皇帝拱手,“皇上,臣要参奏御史徐行信口胡言,诬陷忠良。”
御座上的皇帝冷眼旁观着殿内的闹剧,他有一瞬间,甚至不明白这些人为何非要争得你死我活面红耳赤。
张济承站在群臣最前方,眼观鼻鼻观心,他不需要去记今日攻击他的人到底是谁,甚至不需要表露任何情绪,今日散朝后,自有为了讨好他的人对这帮人出手。
“张爱卿,徐行参奏你草菅人命,你有何话说?”
张济承手持象笏,掷地有声:“如今黄河两岸的瘟疫,只是在几个村子小范围的蔓延,这已经是最迅速的解决方法。”
前些日子有一笔银钱进了内帑,听到钱响的皇帝,心情分外好些,对张济承也格外有耐心。
“你们都听到了?”皇帝的声音在乾清殿上空响起,“以后莫要在拿着那些书生之见来空谈,徐行。”
徐行听见皇帝的声音,心中一紧。
“只会读书就想要做官是不行的,你去岭南瞧瞧百姓们是怎么生活,怎么耕作的,这身官袍就不必穿了。”
徐行心中长舒一口气,只是被罢官而已,还没到要命的程度。
……
夏家厅堂内,几人对坐,徐行如今被免了官身,身着一袭蓝色布袍坐在圈椅内。
以他的资历,往日就算磕破了头也不够资格跟这三位对坐,这次倒是因祸得福了。
“你放心过去,家中妻儿老小都有我们帮你照顾,”宋佑安抚道。
徐行拱手:“既如此,那便谢过三位大人了。”
又是一番安抚客套,徐行心满意足的离开。
朝堂之上丢官并不可怕,只要站对了党派,迟早还有起用的那一天。
“眼前皇上如此偏袒张济承,依夏阁老之见,我们应当怎么办?”郑简问道。
作为同门师兄的宋佑建议:“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要是还不借机收拾他,只怕等他日后反应过来,更难对付。”
夏石捋了捋胸前的胡须:“治大国如烹小鲜,他这般操之过急,迟早是自寻死路,咱们决不能任由他这般胡来……”
“也是,”夏石顿了顿,叹了口气,“为着以后,为着整个朝廷,先将那帮人牺牲了吧,就算我死后下十八层地狱,也不能任由张济承这般胡来。”
觥筹交错的酒杯中,往往会溺死或者碰撞死不少人。
夏石府邸对面的客栈中,早有人在盯梢。
“父亲,这三个老东西又在谋划些什么?”张游听了下人汇报,有些生气。
张济承似乎有些伤感:“当真是人心似水啊……”
当年同他并肩而立的人,由于陈守拙的倒台,如今已然跟他站到了对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