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耐不耐寒不知道,因为那几个佛郎机的商人没去过红薯原产地最寒冷的地方,但知道它很耐旱。
最大的出入,在于它的产量。
乖孙说亩产高达三千斤,可原产地的红薯亩产只有几百斤。
“是不是蛮夷们不会种造成的产量不一?”
朱元璋盯着乖孙的睡脸,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要等他见到红薯实物再讨论。
目前最紧要的,还是如何预防天花传入宫里!
他不懂医术,但懂得人心险恶。
“妹子,等会儿你告诉后宫所有人,即日起,无论谁疑似得了传染病,不能再做事,马上按照宫外的法子,与常人隔离开,谁要是带病做事,还传染给别人,杀!”
“这……”
马皇后想着有些传染病不致死,可否通融一二。
隔离之法确实能够让没得病的人安心,可被隔离的,大多只有死路一条。
但看到朱元璋血红的双眼,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我知道了,我会再让太医院派人来烧艾,尤其是东宫这里,严禁无关人员进出,免得有人把病气过给英儿。”
朱元璋:咱确实有为乖孙考虑的意思,但咱更担心的还是妹子你啊!
罢了。
天机不可泄露。
他要暗地里给妹子和乖孙改命去了!
离开东宫,朱元璋让人把戴思恭叫来。
等人的过程里,他伏案批阅堆成小山的奏折,由于太过专心,直到王景弘轻声喊他“陛下该用午膳了”,他一抬头,才看见久候旁边的戴思恭,正用拳头轻轻锤打着后腰。
见他投来视线,连忙拱手一拜。
“陛下叫臣来有何事?”
“皇孙和常氏近来身体如何?”
“安康无虞。”
“那就好。”
朱元璋埋头,在手头的请安折子上写了几句废话,心里斟酌着用词。
传染病还没在京城内爆发过,如何表现得未雨绸缪,又不会让京城百姓们引起恐慌呢?
戴思恭早就猜到了陛下召他来,指定是问这个,却又觉得,特意让他来批阅奏折的地方,可能会有其他要事。
比如,刘御医到底死了没有,缺的位置由谁来顶替之类的。
可是陛下只问了太子妃与皇孙的情况,继续处理国事,看来他只猜对了一半。
“陛下,若无其他事,臣告……”
“来都来了,一起用膳吧。”
戴思恭顿时受宠若惊。
要知道,他虽是太医院领头的院使,却也只是一个五品官员。
在京城这个掉下块墙砖,能砸到一堆五品官的地方,除了因为医者身份,经常要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在宫廷里行走,可以多接触陛下与皇室等人外,实在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
第一次和朱元璋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戴思恭感觉前几日的旧疾要复发,肚子和腿肚子都开始抽筋了。
“戴院使……”
戴思恭刚夹了碗里一块鱼肉,还没来得及往嘴里喂,立即像弹簧一样站起来,躬身回应。
“臣在。”
“坐下说,别紧张,就当在自家吃饭一样。”
朱元璋勉强挤出一个笑脸。
他擅长打仗,而且身体很好,几乎不怎么生病,小时候也遇到过不少得天花的人,但他没被染上过天花,倒是他放的牛出过痘子。
他得想想,该找什么借口,打听预防天花的事。
而戴思恭则挤出一个比朱元璋更难看的笑脸。
陛下向来快人快语,突然玩起了怀柔的小花招,让他心情十分的忐忑 。
看着桌子上的三菜一汤,心想:这不会是我的断头饭吧?还怪……寡淡的。
“戴院使,咱听说最近瘟疫闹得很凶。”
一招鲜,吃遍天。
身为皇帝关心瘟疫,再正常不过了。
戴思恭屁股刚撅起来,见陛下拿铜铃似的大眼瞪他,只能重新落座,满面忧愁的看了一眼陛下身后站着的毛骧。
京城里可没闹瘟疫,这个听说是听毛骧说的吧。
“陛下,臣乃御医,无故不得离京,京城外的瘟疫确实时有发生。”
地方上闹瘟疫,还真不关他戴思恭的事。
朱元璋碰了个软钉子也不恼,却也没有了周旋的耐心,直接开门见山的问:“咱听说有种传染病叫天花,这病不好治但能防住它,戴院使知道怎么防吗?”
戴思恭沉吟不语,思考起来。
朱元璋笑呵呵的也没催促,更没为难戴思恭的意思。
姓戴的不知道怎么防没关系,乖孙知道啊,他只是抛砖引玉,先做好准备……
“臣知道。”
“……”
朱元璋把椅子往戴思恭的方向拉了拉。
两人脸对脸,能够感受到彼此呼吸的近距离。
而朱元璋凝重的表情,吓得戴思恭想跳到桌子上,直接给自己一刀来给陛下做盘菜。
“戴思恭,欺君之罪可是要诛九族的!”
活了四十多年,朱元璋见过不少人死于天花传染,死之前倍受煎熬,死的时候满脸密密麻麻的痘子,他看一眼能做好几天的恶梦。
可戴思恭居然说,它能治?
那以前死于天花的百姓算什么?
算他们人穷命贱吗?
“陛下有所不知,早在唐朝所书的《千金方》里,就曾提起过预防天花的方法,只要利用得了天花之人的病患处的脓或痂,放到没得过天花人的鼻子里……”
戴思恭拿筷子演示这个动作的时候。
旁边站着的毛骧,已经把手按在了刀柄上。
但凡戴思恭有一丝异动,脑袋直接就能上桌当盘菜。
戴思恭知道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手都在打抖,一边演示,一边回忆着朱元璋的脉案记录,却想不起来,上面写没写过,朱元璋得没得过天花的事。
“然后呢?戳进鼻腔里就不会得天花了?”
朱元璋此时却很兴奋。
要是这么简单的话,他马上让人实验这个方子,再给妹子和乖孙全部试一遍。
虽说有些恶心人,但比起性命来,恶心一下也没什么。
戴思恭见到朱元璋跃跃欲试,连忙出声阻拦。
“此法虽然在宋朝时,在民间传开过一阵,通过这个方法,也确实能让没得天花的人不再二次被传染,可它太危险,脓痂进入鼻腔后,很大一部分人会高烧不退,死于天花出痘,还有很大一部分人侥幸没死,却落了满脸的麻子,还会落下其他的隐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