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睡?”
常氏心头猛地急跳一拍,她腾地一下站起来走到摇篮跟前,在马皇后不解的注视下,伸手捏了捏朱雄英的脸蛋。
平时儿子不喜欢别人捏他脸蛋,因为一捏就会流口水,他就会生气的吱哇乱叫。
睡着的时候也是一样。
相当爱面子。
可现在。
任凭她怎么捏,甚至手上用了些力气。
朱雄英依旧紧皱眉头,小脸微红,鼻子像是得风寒堵住了似的,喘气不均匀。
由于婴儿睡觉有时候胸膛起伏较低,许多次常氏经常半夜里,担心儿子睡过去,只能偷偷贴在儿子胸口听呼吸和心跳。
大庭广众之下,常氏也顾不得姿态不雅观,直接除掉了发饰,把半张脸贴到了朱雄英的胸膛上。
“呼哧呼哧……”
【娘,我快死了!】
朱雄英想伸手摸摸常氏的脸蛋,可浑身像被压住巨石一样,根本动弹不得,他欲哭无泪。
【难道是因为爷爷,消除了天花在京城流传的可能性,所以老天爷要提前收我的命了?】
【那奶奶怎么办?奶奶也会提前死吗?】
朱雄英除了担忧,更多的还是恐惧。
他这个时候死了的话,按照其他原有的人物生死轨迹,只怕会将大明朝的历史走向,往前推进好几年。
【我不想死!】
朱雄英在内心嘶吼。
【我!不!想!死!】
常氏猛地抬起头来,红着眼说道:“英儿的呼吸不顺畅,怎么叫也叫不醒他,夏荷姑姑,快去请戴院使来!”
被点名的夏荷姑姑,慢慢吞吞地站起来,走到摇篮前面,拍了拍朱雄英的胸口。
“小殿下,快醒醒,你平时喜欢装睡也就算了,没看到太子妃娘娘着急了吗?”
原本周围的人,听到常氏的话还很着急,以为朱雄英发生了什么不测。
待夏荷姑姑说这位皇孙,平日里就喜欢装睡。
只当是孩子睡得熟,又不想醒来,全部松了口气。
【我什么时候爱装睡了?】
【夏荷姑姑你是故意的吧?】
朱雄英拼尽所有的力气,艰难地抬起了眼皮。
但仅一瞬间,有一只手掌盖了上来。
“娘娘,可能是殿内人太多,皇孙害羞呢,陛下一直没来,不如先把皇孙抱到偏殿去叫醒?”
为了这次杀招能够奏效,夏荷姑姑直接上手了。
她就是要拖延时间,替别人达成目的。
哪怕事发,她也有本事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不受怀疑。
但常氏早已对夏荷姑姑存疑,顾不得马皇后这个举荐人在面前,一个箭步上前往,用肩膀撞开了夏荷姑姑,把孩子抱在怀里。
“在大殿这么噪杂的环境里都叫不醒,抱去偏殿有何用?”
“娘娘你别着急,奴婢这就去请戴院使。”
宫女春雨急忙站出来,跪到马皇后的面前。
“请皇后娘娘赐腰牌,否则奴婢出不了宫。”
接着,春雨又对常氏说道:“奴婢没记错的话,陛下好像派了戴院使去扬州,敢问娘娘们,要请哪位御医前来?”
比起拖拖拉拉的夏花姑姑来,小宫女春雨利落得十分出彩。
人比人该死,货比货该扔。
马皇后本来见到夏荷姑姑不着急,由于和夏荷姑姑有交情,她先入为主,也没有多疑,此时看到春雨急得又往前膝行几步,她不知想到什么,眼眸一暗,把腰牌递给了身后的贴身女官。
“戴院使不在,去请前任太医院使陈先生。”
马皇后口中的陈先生,是扬州人氏陈君佐,他在儿科方面的医术,比戴思恭还要强上许多。
是大明朝第一位被钦点的御医,只是因为年岁大了,前两年退休在京城的宅子养老,闲来无事便去自家医馆义诊。
是一位医术与德行双备的名医。
贴身女官拿到腰牌往外走,夏荷姑姑急忙拦了一下:“娘娘,还不知道皇孙怎么回事呢,就去惊动陈先生,陈先生的脾气可不太好,万一他不肯来……”
“那就把他抬过来!”
马皇后又叫了两名侍卫一同前去。
平时温声细语的马皇后,此时看向夏荷姑姑的眼神犹如一把锋利的宝刀。
夏荷姑姑吓得低头后退了半步,女官迅速点了两个守门的侍卫,往宫门走去。
“母后,侄儿他生病了吗?”
临安公主拎着裙摆跑了过来,踮着脚,担忧地盯着常氏怀里的婴儿。
明明她按照乳母说的,花费了一个月,才绣了只带龙气的荷包,说能庇护侄子平安长大的,怎么才送完,侄子就生病了呢?
看来乳母是骗她的!
常氏急得眼泪快掉下来了,但面对临安公主的关心,她还是反过来安慰小姑娘。
“临安你别担心,陈先生很快就到,英儿不会有事的。”
吕氏闻言,露出一抹冷笑。
陈君佐再快也要半个时辰才能进宫,可看朱雄英怎么叫都叫不醒的模样,估计也就这半个时辰的事了。
“大家先散开,荣儿,把英儿放到我这里来。”
马皇后不知孩子到底发生了什么意外,但直觉告诉她,绝对不是简单的常见症状。
不然的话,常氏如此细心,不会观察不出来。
她连忙让人清理掉桌子上的瓜果,让常氏将朱雄英放到桌子上,又将手垫地朱雄英的脑袋下方。
一般来说,这样呼吸能够顺畅一些。
可当马皇后做完这一切时,却见朱雄英突然气喘起来,脸颊泛红,像是发烧了,可额头根本不烫。
“母后!英儿……英儿这到底是怎么了?”
常氏眼泪唰地一下掉了下来,自责不已。
她刚才怎么就犯困睡着了?
要是她早点发现英儿身体不对劲,是不是就不会变成如今危急的情况?
【娘,别哭了……】
原本朱雄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中了什么暗算,但刚才奶奶折腾了一通,身上的荷包滚到了怀里,离得近了,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异香,开始气喘。
他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荷包有毒!】
朱雄英再次懊恼自己不会说话,只能急得在心里直叫唤。
“咯咯咯!”
金鸡报晓,外面天色渐明。
殿内的众人远远地围成半个圈,满脸紧张地看向躺在桌子上的朱雄英。
要是这位皇孙真的发生什么意外的话,在场的这些人,只怕都要被陛下迁怒。
万一是有人使了阴招,人多手杂的情况下,说不定有人还会背黑锅,面临灭顶之灾。
马皇后感觉到孙儿身体在轻颤,她同样急得双眼通红,满脑门是汗。
“要是知道孙儿哪里难受就好了!”
老五朱橚熟读医书,尽管只会纸上谈兵,但至少能应急。
殿内的氛围凝重到了极点时,一道清亮的少年音在殿外响起。
“父皇!我拔完猪毛了!你先给我发压岁钱,发完我好去买……咦?大家怎么不坐着吃喝玩乐,全部站着干什么?”
【站着等我死,四叔,我中毒了!】
【荷包有毒!谁来救救我!】
朱棣脑中响起断断续续的婴儿声音,惊得他左脚踩到右脚,怀里抱的一盆猪毛倒扣在了吕氏的身上。
这一回他听清楚了!
果然是大侄子在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