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久闻李尚书做事周全,考核之事绝对出不了大的差池,但臣会尽心竭力去查证涉及此案的大小官员,给陛下一个满意的答复!”
有了吕本这句话,李信也把心揣进了肚子里。
玉阶之上的朱元璋,冷眼瞧着这两人的当众交流,心下暗笑:不错,一切都在咱的计划之中。
假如吕本还像以前一样,表现得只忠于咱,短时间内除掉吕本还有些棘手。
可吕本刚当上吏部尚书就迫不及待地与胡党为伍?
朱元璋已经看到了吕本脖颈上架着的屠刀。
给吕本升官,并且直接当上吏部尚书的消息传进后宫。
不少最近恨不得绕着吕氏宫殿走的一些妃子,争相前来道贺。
这可让吕氏体验了一把众星捧月的快感,哪怕应付众人直到傍晚,笑得脸都僵了,她还是十分快意。
“爹爹当上吏部尚书算什么,等我当上……”
吕氏的声音越来越小。
没办法,现在宫中忠于她的人太少了,不像以前,在外面说什么要考虑再三,回到宫里就像回到自家一样,想说什么说什么。
她都憋了许久没有人倾诉了!
“我要给爹爹写封信,让他送几个府上的家生子过来照顾我。”
爹爹在前朝升官,她也绝对不能甘于落后。
以前爹爹在北平的时候,大家都欺负她没有靠山,如今她的靠山可是吏部尚书,连父皇的妃子为了家族官员,都来讨好她,此时不乘胜追击,更待何时?
吕氏写完信,等到晚间,便又差人去请御医。
由于吕氏没有让宫人自由出入宫门的权力,此事惊动了东宫。
常氏看了一眼前来向她领取出宫腰牌的宫女,好奇的问:“吕侧妃病了?”
“是,娘娘旧疾复发,这是胎里落下来的毛病,也不知道御医能不能看好?”
宫女杏儿特意看向坐在常氏身边的朱标。
“娘娘近日思念太子殿下,经常夜不能寐,却又不敢来东宫打扰殿下和太子妃娘娘。”
杏儿说完,惶恐不安地跪地磕头,连声向常氏讨饶。
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常氏故意截断了吕氏的消息,不让朱标前去探望。
常氏看了一眼多嘴的宫女,转过身去,逗弄着摇篮里的儿子。
朱雄英如今的视力已经能够看清半米内,人物的细微表情。
他见到娘亲抿着嘴角,眼泪都笑出来了愣是不出声,忍不住“哈哈”笑出了声。
【吕氏还以为我爹不去看她,是我娘不让。】
【实际上是我爹不乐意去她那里,万一被下了药丢了清白啥的,回来可怎么向娘亲交待?】
虽然吕氏是建文帝的亲娘,但明摆着在宫里不讨人喜欢。
离着吕氏怀上建文帝,时间还有两三年呢。
等他会说话了,一定揭穿那个心机女的真面目,让她永远失去争取太子妃的机会!
常氏见儿子突然发笑,终于没忍住,跟着笑了起来。
“哈哈哈……英儿想到什么开心的事了?是不是又馋肉棒骨了?”
“呀呀!”
“等晚上你四叔或是父皇偷偷拿给你吃吧。”
常氏摸了摸儿子的脸庞,想到父皇对吕氏父女微妙的反差,还有太子的冷漠,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只怕父皇已经掌握了吕氏谋害英儿的证据,或是看透了吕本试图通过改丧制,混淆嫡庶的野心。
不久以后要对这父女俩下手了。
一念至此,她拽下腰间的腰牌,递给前来给太子上眼药的宫女手里。
“吕侧妃的病情要紧,快去请御医吧。”
“太子殿下不去看看娘娘吗?”
杏儿依旧不死心。
“孤的事何时由你一介宫婢左右?”
朱标没动怒,但眼神如刀,逼得宫女不敢抬头直视。
而她之所以冒着性命危险替吕侧妃说话,除了吕侧妃许以重利,只要她能请得动太子殿下,便能得到一千两赏银外。
她在宫外的爹娘和弟弟妹妹,全部被吕家使手段,从良民变成了奴籍,成了吕府的奴婢。
她不得不为了家人冒死搏一条富贵贵。
“殿下息怒!”
常氏见太子是铁了心不想去,干脆背稳妒妇的黑锅。
“殿下最近身体不好,御医说了不能发怒,更不能剧烈运动,从这里到吕侧妃的宫里太远了,等殿下好了,本宫与殿下一同去看望她。”
杏儿见常氏开口,只能不甘心地退下去请御医。
顺路将娘娘写的信,并给一直等候在宫外的吕家家奴。
……
乾清宫。
在宫女杏儿将吕氏写的信送到吕家人手里不到两刻钟,朱元璋便得知了这一消息。
正在打磨战刀的朱元璋,嘲弄道:“她的耐心比起吕本来差太多了。”
当上吏部尚书的吕本,今天闭门谢客,说要在家整理温州大小官员的历年档案,摆出一副清风朗月,只忠于朝廷的架式。
“好像咱不知道,他家有条地道,直通胡府,和胡惟庸一天吃了两顿饭似的。”
朱元璋想到昔日里并肩作战的伙伴,此时已成为站在了他的对立面,他举起手里跟随多年的战刀,横刀立于眼前。
“念在往日旧情上,咱会给你们一个痛快!”
“也会给你们家人一个痛快!”
斩草不除根。
春风吹又生。
手段不狠辣。
江山坐不稳!
“毛骧!”
站在暗处的毛骧阔步上前,将早已准备好的黑巾蒙在脸上。
“先去刘府告诉老先生,只要吕本承认李信的考核结果,马上让他的堂侄行动,再去诏狱,把涉及吕本的罪过,全部整理出来,咱随时可能要用得上。”
毛骧领命告退。
“嚓!”
朱元璋将磨得铮亮反光的战刀,插入刀鞘之中。
眼神,却比锋利的战刀,还要寒凉几分。
……
温州,瑞安县衙。
刘璨平时为了升官钻营,正月里无一天不在应酬,今日却破天荒的闲在家里,陪伴着妻子和年幼的女儿,戏耍了一整天。
晚上,妻子张氏担忧的问:“相公,璟弟还没醒过来,你今日不去看他,反倒在家里玩闹,传扬出去,只怕二伯知道了,会怪罪于你。”
“二伯心胸宽广,他不会怪罪我的。”
连通敌的大罪,二伯都尽力帮他将恶果降到最轻了,二伯知道他临死之前想陪陪妻女,绝不会怪他。
刘璨给张氏夹了她最爱吃的菜,夹了整整一碗。
直到张氏笑着打趣,说她就算怀了双胞胎,即将临盆,也不能把她当猪养,刘璨这才停下夹菜的动作,恋恋不舍地看着向他撒娇,问他给孩子取名的妻子。
“就叫过儿,悔儿吧。”
“什么?”
张氏愣了一下。
刘家书香门第,孩子取名都格外讲究,这两个名字听上去,就不像刘家人的名字。
“相公,这是取的小名吗?”
“不。”
“那它们有什么出处吗?”
刘璨但笑不语,只是愧疚地看向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