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一步,基本上就大功告成了。
朱元璋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拍着胸脯保证。
“老先生你要让咱摘天上的月亮咱摘不到,你要让咱摘胡惟庸的脑袋,咱也得赊个账!”
“……”
陛下你小声些,这种无力的保证听上去难道光彩吗?
但好在,刘基知道朱元璋不是赊账不会还的那种人。
尤其这个恩科,就是专门填补胡党空缺的,只要陛下愿意摘了胡惟庸的脑袋,他等个一年半载的等得起!
刘基站起来,双膝跪地,朝着朱元璋行了一个叩拜大礼。
“老臣愿为陛下效力,万死不辞!只求陛下念及老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日东窗事发之时,能够保下老臣的妻儿,老臣拜谢!”
“老先生可真是羞煞咱了,你为咱做事,咱怎么能怠慢你的子孙呢?”
朱元璋可还记着呢。
乖孙说,那刘璟是小刘伯温,文武双全的奇才,甚至还有一谏定江山的本领。
怠慢是不可能怠慢的,他还担心自己太过重用刘璟,依照老先生之前保守的做法,会拒绝呢。
这下可倒好,老先生的请求,貌似变成了如他的愿了。
这可真是……
“哈哈哈哈!老先生,要不这样,咱再给你家二公子升三级,把他安排到廖永忠手底下当副将,积累一些水军的经验,回头好掌管浙江行省的水军和海防?”
“啊?”
向来自诩简在帝心的刘基懵了。
不是。
陛下你刚才不是说了赊账吗?
怎么这么着急连本带利的从别处给他补齐呢?
刘基想到璟儿的志向,这个任命与安排,确实是不该拒绝,但转念一想,他还是摇了摇头,沉吟道:“陛下有多久没见廖将军了?”
“忘了,咱贵人事忙,这种事可记不住,反正廖永忠的问安折子和军情每隔十日都要例行送来。”
“……”
刘基算是发现了。
以前爱彰显自己尊荣的朱元璋,好像慢慢地变回了那个打天下时,偶尔会耍小无赖,甚至极不要脸的朱重八。
他不知道陛下是如何有这样的变化的,但这对陛下来说是好事,高位者要是被虚荣绑架,就会容易被臣子钻了漏子,拿捏住心态继而让皇权为官员服务。
但对于像他这种臣子来说,绝不是什么好事。
这代表着,朱重八回来了!
他又要准备轰轰烈列地“打天下”了!
而且还不是北伐,而是把刀尖对准了朝堂之上!
“老先生,老廖怎么了?”
朱元璋想到温州官场的事,揶揄一笑。
“总不会咱任命的水军大都督也通倭了吧?”
“他不光通倭,他还放任手下人杀良冒功,与手下均分朝廷奖赏,并且战死者不上报吃空饷,贪墨部分将士阵亡抚恤,敛财无数。”
朱元璋目瞪口呆,好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赶紧给自己倒了杯凉茶压压惊。
又连忙扶起刘基,让他重新落座,并对着站在十步开外的云奇挥了挥手。
“退出去,把门关上!”
“让外面的人招子放亮些,别把阿猫阿狗放进来!”
廖永忠这老小子,胆敢瞒着他犯下这种滔天恶行?
朱元璋觉得老廖是茅坑里点蜡——找死(屎)!
但他也不可能,仅凭刘基一面之词,就定了廖永忠不忠的罪,他朝着刘基伸出手去。
“拿来吧。”
定罪暂缓待查证,但老先生绝不会无的放矢。
一定是掌握了廖永忠的罪证,才会向他开口。
刘基哭笑不得的问:“如果事情属实,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和胡党交手,拼个你死我活,刘基并不怵。
但廖永忠那是水军总兵,是陛下手下的一员大将。
而陛下对待武将向来要宽容一些,犯了错但能打仗的,会给戴罪立功的机会。
刘基不得不考虑,万一陛下对廖永忠手下留情,让廖永忠知道是他揭发的罪行,他倒是不怕,可儿孙呢?
尤其是璟儿,哪天带兵出门打倭寇,扭一脚摔进海里被水淹死,他泉下有知也不得安宁。
“拿来吧,咱不会卖了你的,咱还纳闷着呢,那温州的几个百户,怎么这么胆大妄为,合着还真是烂在了根上。”
真。
刘基听懂了这个字的深意,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到了朱元璋的面前,并嘱咐了一句。
“陛下回宫再拆吧,老臣的屋内摆设简陋。”
“老先生这话说得,好像咱会生气砸了你的家似的。”
那廖永忠不忠的事他已经知道了,通倭、贪污、杀良、冒功。
都这么多条罪名了,难道还有更严重的罪行,能让他着急上火掀桌子吗?
……
半个时辰后。
坤宁宫的寝殿里,响起“轰”的一声。
惊得全靠意志力睁着眼睛守夜的宫人们,三魂去掉了六魄。
“什么动静?”
“好像是……床蹋了?”
宫人们面面相觑。
里面的帝后没有出声让他们进去,他们不敢想,再不敢议论。
只是小幅度地往寝殿的方向探了探头,暗中猜测着,里面的帝后大战有多么的激烈。
寝殿内。
马皇后无语地看着朱重八一气之下拍塌那块床沿,轻叹一声。
“重八,淡定。”
“妹子!姓廖的做出这种事来,咱还能淡定得了吗?再不收拾他,姓廖的怕是要学那陈友谅,用着咱的船拿着咱的饷银,在咱的地盘上当他的土皇帝了!”
马皇后想到信纸上的内容,觉得朱重八这话不是气话。
廖永忠,不管是有野心还是太愚蠢。
这个人都留不得了。
“妹子,看来咱这回不光要在文官集团里逮只鸡杀,还要宰一只大马猴,文官要抓,武将也要抓,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马皇后见下饭桌时,还按耐住杀心的朱重八,此时兴冲冲的恨不得自己举着刀子去宰人。
她就知道,这次的朝堂剧变,已经势不可挡了。
“重八……”
“妹子你别劝咱,你要是心里难受,就假装不知情,别人来求情你就推到咱的身上。”
马皇后翻了个白眼。
夫妻这么多年,她要是那种拎不清的皇后,朱重八还会和她商量国家大事,征求她的意见?
“我是想让你下手干脆些,别顾及我,还有,趁这个难得的机会,可以整顿一下水军,避免出现第二个廖永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