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没事吧。”
林秋雨接过林乔递还给她的手机，轻声询问。“她现在还在医务室吗？咱们要不去看看？”
“不用了，她好像请假回家了。”
林乔有些纠结，不知道应不应该配合李夏至来欺骗林秋雨。
“她应该没事，她平时在班里就经常逃课的，那个咱们先看看歌词吧……李夏至那部分怎么分呢……”
林乔脸不红心不跳地胡扯，同时他下意识地把手伸进兜里想拿手机却抓了个空。
忘记了，他的手机还在李夏至那里。
错啦，什么‘他的手机’，那本来就不算他的手机吧，本来就是李夏至给他的，不过现在又被她收回去了……
脑袋中好像放电影一般，又闪过刚刚在校门口的场景，莫名其妙的耳鸣再次席卷而来。
林乔轻轻甩了甩脑袋，这一刻他又下意识地逃避了，忽然很想化作一条金鱼，只留存七秒的记忆。
“秋雨你手机借我看一下歌词，我手机好像弄丢了，不好意思哈哈……”
林乔扯出个笑容，挠了挠头。
但林秋雨却没有立即把手机递给他，这个扎着精致麻花辫抱着吉他的少女微微仰头，直视着林乔的眼睛。
林乔还在胡言乱语说着烂话，这向来是他最擅长的。
“丢哪里了呢？可能在我昨天穿的那套衣服里，我靠今天老师查寝时别被他发现了……”
“稍等一下。”
林秋雨把吉他放在一边，低头在自己的小包中翻了翻，但翻出来的不是手机，而是一张湿巾。
她起身向前两步走近林乔，如此近距离，林乔都能感受到她呼气的温度，还带着一股清新的橘子香味。
“怎……怎么了？”林乔稍稍后退两步，察觉到休息室中其他同学的目光，此刻他十分局促。
林秋雨抬手，提着湿巾的一角轻轻擦了擦林乔的眼角。
轻柔温润的触感让林乔绷紧的面部肌肉稍稍放松下来。
“你眼角有点水渍，外面风大沾了点灰……”
林秋雨的声音很轻，擦完一只眼睛后，她又擦了擦林乔的另一个眼角。
隔着微凉的湿巾林乔能感受到她指尖的温度。
擦完后她又抽出一张湿巾，叠成一个厚厚的小长方体递给林乔。
“眼眶还有点肿，敷一下吧。”
“好……好，谢谢。”
林乔的声音忽然有些沙哑。
本来呼之欲出的各种推辞和烂话都烟消云散，就连那股局促和不适感都消失了。
他缓缓坐到林秋雨旁边，心里静得空旷。
对于这个女孩来说，刚刚的行为跟帮林乔订正一下物理错题没什么区别吧。
“没时间了，夏至的词我来唱，你不用动。”林秋雨又抱起了吉他。“不要怕。”
她的声音轻柔缓慢，林乔不知道她是在激励自己还是在安慰他。
“好。”
林秋雨努了努嘴摆出个笑脸看向林乔：“你还怕吗？”
林乔摇了摇头。
林秋雨点了点头，轻吁一口气。
“我的言灵有效了。”
。。。。
一直到喧杂的欢呼声降下，林乔和林秋雨朝台下鞠了一躬下场后，他的心脏还在扑通狂跳。
周倩倩给他们的表演时间果然是人流量最大的时候，再加上之前的节目大多是暖场整活类型的，所以当林秋雨弹奏的旋律响起时，几乎整个梧桐大道的人都被吸引而来。
“prefect！”
周倩倩递给他们两瓶饮料，快速地鼓着掌。
“林乔我看你打小就行！”
“噗。”林乔绷住嘴，好悬没有把饮料吐出来。“咳咳……”
“看看看，看我拍的，秋雨今天真的好看呀……”
周倩倩掏出手机，播放着刚刚舞台上两人合唱的视频。
由于她的站位靠前，再加上手机像素不错，拍摄的十分清晰。
“回头我给你们发三中公众号上去。”周倩倩挤了挤眼。
林秋雨连说两声谢谢，接过手机，仔细观看着，甚至另一只手上拿着的饮料都还没来得及合上盖。
由于刚刚表演完，她白净的额头上附着细密的汗珠还没来得及擦拭，几缕刘海可爱地粘在上面。
“哎，我看咱们校园墙上还有发你俩的，还有磕你俩的呢……哈哈你要不要看看？”
周倩倩肘了肘林乔：“发了好多，得有六七个大贴呢，你俩马上成大红人了！”
林乔眼角抽了抽，咽了口唾沫。
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和世界末日没什么两样……
“你别吓我……”
林乔微张着嘴，他稍稍侧目看向林秋雨，可这妮子似乎根本不在乎这些，她甚至都没听清周倩倩在讲什么……
周倩倩却轻轻皱着眉像是在思考。
“文静卡哇伊的零班学霸x桀骜抽象的差班班长……嗯……”
“喂！我们十二班是重点班啊重点班，什么差班！”
林乔抗议道。“还有桀骜是什么玩意？”
他现在严重怀疑三中校园墙上的歪风邪气是面前这个艺术社现任社长亲自带起的……
“对了。”周倩倩好像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轻轻敲了敲头。“李夏至怎么了？怎么忽然请假了？”
“她……”
林乔原本想像骗林秋雨一样胡扯出一些理由来应付，但不知为何，他又忽然感到胸口有些堵堵的。
刚刚休息室中调起的欢快气氛瞬间沉降，他好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什么都不想说了。
“我不太清楚……”林乔啜了口饮料。
“噢——哎秋雨你看看我抓拍的这个照片，对对就是那张，老好看了跟网图一样……”
两个女生又凑在一起讨论起来，林乔带着李夏至给他的剧本离开了休息室。
临近中午，风小了不少，但取而代之的是潮湿的闷热，晚上的一场雨应该跑不掉了，运气不好的话下午就有可能下下来。
原本坐在舞台右侧的乔亚楠也不见了踪影，应该是被杜子涵带去吃饭了，三中给她临时办了饭卡。
现在上台表演的是单口相声，表演者是一个文科班的小胖子。
林乔来的时候他已经快说了一大半了，虽然台下人比刚刚少了许多，但是反响依旧不错。
林乔对他有点印象，好像还是个班长，周一开会的时候碰过几次。
“哎，您说是不是这个理，真说到教育，老齐比不过俺们刘老师。”
“为啥啊，老齐啊……”那小胖子微微佝身，压低声音。“老齐他口臭！”
“哈哈哈哈……”
台下笑出声的大多是学生，有的还掏出手机准备录像告状。
“但是吧，为啥老齐是校长？就因为老齐能抓早恋，就连学校里的小猫他都给做了绝育！”
“还有那条白哈巴狗……”
台下又陷入喧哗之中，林乔却感觉有些刺耳，嗡嗡的耳鸣声不自觉地响起。
“林乔你以后要是再和那个女的说话，以后别找我要生活费了！”
“养着你这么个胳膊肘往外拐的白眼狼。”
“我要是发现你再敢早恋我立马给你办转学！”
“我没早恋……”
“……”
“哗啦啦……”
一阵风拂过，稍稍驱散一些潮湿闷热，剧本被风刮起几页，林乔抬臂擦了擦前额的汗，轻叹了口气。
“嘭嚓。”
旁边的小座椅发出有些刺耳的摩擦声。
林乔忽然感觉空气都清凉了许多，微微侧目，沁人的白茶花香萦绕鼻尖。
许霜带了个天蓝色的鸭舌帽，梳了个利落的马尾，发尾从帽扣中拉出。
版型优越的鸭舌帽给她的气质平添了一丝英气。
林乔仰头看着她，愣了一秒，耳边传来的是她背后哗哗作响的翠绿梧桐。
此刻许霜有些歉意地朝林乔笑笑。
因为一手握着小风扇，另一只手捧着一盒草莓，她走动时没有保持住平衡，不小心踢歪了林乔旁边的小椅子。
她坐到那个有些歪的小椅子上，转过身，把手中那盒草莓朝林乔递了递。“嗯。”
然后林乔就说出了在多年以后每每想起都想扇自己几巴掌的话，首先他以人格保证自己当时绝对不是为了搞什么抽象或是为了逗笑许霜。
他说：“这是什么？”
许霜眨了两下眼似乎没反应过来。
林乔低头看着悬空微微颤抖的那盒新鲜草莓，猛地噤声了。
舞台上的小胖子似乎还在开着校长老齐的玩笑，但台上台下的喧闹声似乎离得很远，林乔只觉得周围空气中安静得令人尴尬。
“这……这是什么……类型的草莓，我比较喜欢吃奶油草莓……”
林乔挠了挠头临时找补。
“超市里没卖奶油草莓。”许霜转过身，打开手中握着的小风扇开关。
嗡嗡的小转机发出有些催眠的声响，凉风吹起许霜两鬓散落的发缕，她轻轻倚靠住小座椅的靠背，看着台上的表演。
“这个也挺好吃的。”说罢她挑出一个形状比较规整的草莓，捏住萼片递给林乔。
“谢谢……挺……挺好吃的。”
林乔微微皱眉。
其实根本不太好吃，很酸，许霜给他的这个还是品相可以的，这都这么酸，那那些个头稍小或者还有些青涩的岂不是要酸掉牙？
林乔用余光打量着身旁的少女。
许霜又吃下一颗小草莓，将萼片丢到小盒子侧面，缓缓咀嚼着，面不改色。
“学姐和我说李夏至请假了。”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平静。
“嗯，她好像有些急事。”
“晚上能回来吗？”
“应该回不来……”林乔低头看着那份被翻旧了的剧本，声音有点沙沙的。
许霜不再说话了。
此刻林乔又感觉台上的那个小胖子过于吵闹了，不过还好这个节目在一片混乱和调笑声中进入尾声。
“唉——”
林乔听到了许霜发出了一声叹息，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能说些什么？
哎呀别灰心，你一定能克服困难！
加油啊班长我相信你，你一定会想到好办法的！
没事没事不就是一个话剧嘛，以后机会多的是！
呵……
这些话是你该说的吗？你配说这些话吗？
你知道人家为了这个话剧准备了多久，耗费了多少心血吗？
你知道人家为了保证每个人都照顾到来回奔走了多少次吗？
你知道人家为了改剧本花了多少时间吗？
“唉——”
林乔也不自觉地叹了口气。“要不要我去问一下朱鹏？”
“我问过了。”许霜看着舞台上高二四班的集体舞蹈，轻声回应。“他下午还有篮球赛，而且他不想和柳诗雨一起演。”
“要不你亲自上？”
许霜摇了摇头。“我没有柳诗雨高，不合适。”
随后她轻轻摇了摇头，似乎甩掉了些什么，沉默两秒后她转头朝林乔笑了笑。
“没事，艺术节节目很多的，不差我这一个。”
“今天我起得有点晚没给你和林秋雨的节目捧场，不好意思哈。”
许霜拎起一个草莓吃下，话音变得有些含糊。“我看了别人拍的视频，唱的挺好的。”
“哈哈哈哈是嘛……”
林乔咧嘴笑笑，接过许霜又递来的一个草莓，皱眉吃下。
真酸……这草莓确定没坏吗？
“李夏至没事吧，昨晚的训练的时候看她就感觉她状态不太好。”
“她应该没事。”
“没事就行。”许霜长呼一口气，合上吃完的水果盒，啪嗒一声关掉风扇。“吃饭去啦。”
林乔跟着她一起起身，难得的，许霜好像正轻声哼着歌。
旋律柔和混杂着风吹树叶的声响，感觉周围的喧杂都远去了。
“额那个……”林乔话音踌躇。
远处乔亚楠一行人从食堂已经吃过饭，正在食堂门口闲聊，林乔心跳加速。
“那个……”
“就是……如果你很想那个……要不我去试试……当……当那个……剧本的……”
“什么？”
许霜拉了拉帽檐，抬头看着林乔四处躲闪的眼睛。
“就我可以试试当……你剧本……的那个男主角，就是……你可以问问柳诗雨……如果她不嫌弃的话……”
“什么？”
许霜的声音稍稍提高，追逐着林乔的目光。
一阵大风袭来，裹挟着尘埃，林乔已经能听见顺风传来的杜子涵的声音和她咋咋呼呼的笑声。
林乔咽了口唾沫。
“你的那个话剧……如果不想取消的话……我可以……我……”
林乔感觉自己双颊发烫，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刚刚说出那句话。
真的服了，今天风怎么这么大啊！
“什么？”
许霜轻轻摘掉了帽子，用手拨弄了下头发。
“我可以帮你试一试话剧的男主角，这个剧本我从早上就一直看了，写的很好。”
林乔耳廓通红，提高声音。
他发誓这几秒钟是他这辈子最长的几秒钟之一。
许霜终于移开了视线，可半秒后她却忽然轻笑出了声，抱着她的帽子和盒子微佝着腰
“哈哈……”
这是在嘲讽自己吗？
林乔扁了扁嘴，心想自己真是自作自受……
“谢谢你林乔。”
许霜还没抬头，似乎在口袋中翻找些什么。
她掏出来一个手机。
“我能加一下你vx吗？”
林乔愣住了，感觉好像被人一棒子敲到后脑勺，然后睡过了一节物理加数学课，幸福的一片空白。
许霜主动加你vx哎……
但乔亚楠和子涵妈的交谈声已经到了不远处，这又让他猛然回过神来。
许霜笑着朝他摇了摇手机。
心脏开始不受控制的扑通狂跳。
“我……”
林乔下意识地摸兜，手心一空。
他没手机了啊……
“我手机……暂时找不到了……”林乔挠了挠头。
“那你vx号是多少？”许霜低头滑动着手机。
“187*******”
“木桥……是你吗？”
“是。”
“木……桥……”许霜还想说什么却被林乔打断。
“班长，我饿得不行了，我先去食堂买点东西吃了，回头见拜拜。”
“哦好。”
林乔仓促地招了招手，从舞台后方溜走。
“哇！校花大人！”
杜子涵一脸夸张地走到许霜旁边挽住她的手，朝她妈和乔亚楠挥了挥手。
“妈，三中校花在这呢！超级学霸！”
“别咋咋呼呼！”子涵妈佯装生气，同时朝许霜礼貌地点了点头。
“这是我妈，那是林乔妈。”杜子涵伸手介绍着。
“阿姨好。”许霜微笑着打了个招呼，重新戴上鸭舌帽。
“你好你好。”两个妇女连连应声。
就连乔亚楠都看怔了半秒，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小女孩。
事实证明，许霜的长相和由内而外散发的自信气质确实很受家长的欢迎。
“对了许霜，咱们晚上那个话剧还演嘛，我听周倩倩说等通知。”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还能演，下午可以去大会堂准备一下。”
许霜转头看向乔亚楠：“阿姨，您晚上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来看看，林乔也有参与。”
“额，我就不去了，今天那小子给我气得够呛。”
乔亚楠转头看向子涵妈。“下午还有几个约了美容的客户呢。”
杜子涵啊了一声，看向子涵妈：“妈你不会也不来了吧，我辛辛苦苦练了一个多星期呢！”
“哈哈哈……”子涵妈被闺女愁眉苦脸的表情逗笑。“我来我来。”
听完乔亚楠的话，许霜明显有些困惑，她转头看向梧桐大道的另一边。
在风和叶发出哗啦啦的摩擦声中，林乔快步疾走，背影最终消失在食堂后门的拐角。
许霜眨了两下眼，低头看着手机屏幕，界面还停留在【木桥】的个人名片上。
杜子涵忽然想起了什么。“哎对了，许霜也是颍西一初的，跟我和林乔还是校友嘞。”
“这么巧啊，不得不说一初还是厉害，看培养的孩子们这么优秀，是吧。”子涵妈看向乔亚楠点了点头说道。
“呵呵。”乔亚楠冷笑一声。“你们是挺优秀的，俺家那个就不好说了……”
“唉话不能这样说啊乔姐……”
“……”
许霜有些困惑地看着乔亚楠，于此同时一声手机提示音响起。
“嘟嘟。”
【您已添加了木桥，现在可以开始聊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