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率先发现了站在棉花地之外的萧云宸。
他回过头来,冲着萧云宸舒然一笑,扬声道:“萧大人,要不要也来体验一下务农的乐趣?”
李思思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看到那边一身月白色锦袍,冷淡的眉宇间满是阴沉郁气的萧云宸。
撇撇嘴,李思思视线重新回到四皇子身上,大声说:“四皇子,你看他一身官里官气的,一看就不适合做这种事。”
她明媚的眉眼轻轻扬起:“你可是说了,我摘的这些都归我哦!”
“当然”四皇子莞尔一笑道,“过两日我再差人送一些去你府上。”
“真的啊?”李思思笑着的朝四皇子比个大拇指夸赞,“四殿下义气!”
两人从棉花地走出来。
四皇子脚步停在气质冷峻的男人跟前,意外挑眉,一向好脾气的如玉公子,吃醋起来,原来是这副模样啊!
有趣。
他目光闪烁,轻笑着发出邀请:“萧大人既然来了,正好留下来用午膳。”
萧云宸冷淡的客气道:“多谢四皇子殿下好意,不必了,我和娘子还有家事要处理。”
正在装棉花的李思思听到他这话,抬起头疑惑问道:“什么事?”
萧云宸蹲下身帮她放下袖子,遮住她刚刚裸露在外的白嫩玉臂,声音又沉又冷:“凌音寺那边今日有法会,大嫂和大哥她们决定下午去庙里祈福,问你可要一起去。”
“去,当然去了”李思思推开他的手,自己放下袖子,随后赶紧提着麻袋站起来,“我得先回去换身衣服,念念她们已经出发了吗?”
萧云宸自然接过她手上的麻袋,回答:“她们要在凌音寺吃斋饭,已经出发了。”
李思思一听急了,匆忙和四皇子说了几句道别的话,赶紧往回走。
萧云宸冷脸提着一麻袋棉花,紧紧跟在李思思身后,往常温润的面容此时染上怒气:“娘子,作为良家女子不可在外男跟前露出肌肤,更不该……”
他想说,更不该对别的男人笑得那样明艳好看,可是这一项并不算有失礼节,便没有说出口。
李思思现在哪有心思关心他说的什么啊,只连连点头应着:“嗯嗯,知道了。”
另一边,李念正在赶往凌音寺的路上。
马车上铺满了柔软的鹿皮绒毯,萧云聿将李念扶着坐在上首位置,那里宽敞又平稳,马车跑起来的时候不至于颠簸得太难受。
“咳咳咳”李念又咳血了。
萧云聿赶紧拿出帕子帮她接住。
他拼命克制颤抖的声线一句句说着安慰的话。
“听说南边的玉泉镇有一位神医,前段时间玉泉爆发瘟疫都被他轻易化解。”
萧云聿低着头掩藏住脸上难以控制的情绪。
将染血的帕子丢在一旁,从身上抽出一方崭新的帕子放进李念的手里,又一边抖着手去端小桌上的茶水一边继续说着。
“我已经派人去将他请来,娘子,再等等,肯定有办法的。凌音寺最是灵验,也会护你平安,你一定会没事的……”
李念接过他手上的茶盏,垂眸轻抿了一口,没有说话。
萧云聿,抱歉,从今以后,世上再无云秋雾,只有李念。
动了动唇,她原本想说,萧云聿早些忘了我吧,你往后的路还很长,不要为我难过了。
可话到嘴边,她却先落下泪来:“夫君,对不起。”
一滴眼泪落在萧云聿的手背上,温热,却烫得萧云聿生疼。他终于克制不住的哭起来,跪坐在她的跟前,抱着她的腿带着压抑的不舍和无措。
分明他被父亲一次又一次不分青红皂白严惩受罚的时候,哪怕皮开肉绽,他都不曾落下一滴泪来。
可如今,萧云聿的眼泪好似流不尽似的。
李念有些手足无措,她原先的世界里并没有感受过多少浓烈的感情。
八岁前父母经常打架,她听到母亲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要不是为了孩子……”,父亲总是用厌恶的目光看她,说“要不是有了孩子,谁会要你!”
那时候,她真的好讨厌自己的父母,总是拿他们和同学的爸妈相比,可是后来啊,那两个她讨厌的人都不要她了。
后来生活在孤儿院,她太闷太不合群,那些孩子都孤立她,捉弄她。
直到初三的那个傍晚,她被一直欺负她的那几个富家女叫去教学楼的楼顶。
其实那天她是故意答应的,带头的女孩父亲是个大公司老板,母亲是律师,那女孩是父母的掌上明珠,父母对她非常溺爱。
还有她最信任的狗腿子,家境也很好,父母也对她疼爱有加。
不像她,就算是死了,和路边死了个流浪者没有区别,没有人会在意。
所以啊,那时候她就觉得,用她一条贱命换那样两个幸福的家庭破裂,很值了。
她们给予她的痛苦,她一次性十倍百倍的还给她们!
就在她故意靠近楼层边沿的时候,就在她准备动手拉着那两个欺负她的女孩同归于尽的时候,思思出现了。
打跑了那些人,把她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
思思就像她极端黑暗的世界里闯进来的一束光。
从此以后,她接下来的生命里,这束光从未曾移开过,一直照耀着她。
她便隐藏了所有的灰暗,努力活成一朵需要阳光的花朵。
人不能贪心,光线太浓烈,花朵会受不住的。
李念纤细苍白的手指紧紧捏着茶盏,心里暗暗告诫自己,不要贪心,她有思思就够了。
她的心很小,装了思思,以后还要装下自己的孩子,再多一个人就太挤了。
友情,亲情,都有了,她已经很满足了。
萧云聿这样的身份,以后会有更多更好的女人来替代她,悲伤只是一时的。
她不一样,若是动心,会收不回来的。
萧云聿,你的喜欢确实很热烈诚挚,就像那灼烈的阳光,可是我已经有了一束光,不需要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