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黑色便服的官差脚步匆忙的穿过府衙西花厅,走过游廊,来到西厢。
他满脸谨慎的四下张望了下,随后一头扎进知府书房。
秋风裹挟着些许凉意吹进来。
一身便服的衙役神色紧张地看向书桌前的知府大人,双手毕恭毕敬地递上一封书信,急促不稳的语气恭敬那个开口:“大人,京城传来加急信件!”
原本悠闲翻阅公文的知府闻言,眉头骤然一紧,立刻放下手中公文,伸手接过信。
他面色凝重的展开书信仔细观阅,本就皱着的眉越来越紧。
待他全部看完书信上的内容,原本从容的表情全然不见,只剩凝重严肃的郑重。
他快速将书信焚烧殆尽,随后起身苍茫往外走,吩咐下属:“立刻备马!”
此时已近黄昏,金灿灿的秋日残阳挂在天边,照耀着庄严肃穆的城池染上暖黄的温色。
知府换了一身便服,带着两个心腹手下出城。
片刻后,骑着快马的知府便赶到了城外的军营。
军营里,士兵们往来巡逻。
知府经过守卫的通传后,熟门熟路地找到了王江的营帐。
走进营帐之时,王江正在悠闲擦拭着他的佩剑,见知府进来,不慌不忙的起身相迎:“知府大人急匆匆赶来我这里,可是出了什么事?”
知府也顾不得客套寒暄,直接说道:“在下确实有急事相求。”
他朝着王江行了个礼,便开始说明来意。
“下官今日收到太子加急信件,说是京城来了位巡按御史,要来咱们东安城调查卫江毅畏罪自杀的案子。太子说他已经安排人半路动手,可惜让人逃了,如今这巡按御史行踪不明。太子殿下的意思是,让我们想办法暗中寻找,无论如何,绝不能让他活着到达东安城。”
王江听到知府说起自家表弟卫江毅之死,原本平静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他将手擦剑的布帛猛地一扔,挥剑“砰!”一声坎在一旁的桌子上。
木桌瞬间四分五裂。
王江看到知府被他暴怒的模样吓得后退两步,勾起半边唇角冷笑一声。
他的表弟根本就不是自杀,而是被萧云聿活活打死的!
奈何表弟生前私下服用前朝禁药,还做了许多见不得人的勾当,这些事如果被圣上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王江心中怒火一直被强压着,放肆憋着一口闷气不得出,每日都因此憋闷愤恨。
他沉声问:“你可知道来的巡按御史是何人?”
知府大人忙回道:“信上说是侯府二公子萧云宸。”
王江闻言诧异了瞬,很快眼中涌起股阴狠的算计。
害死他表弟的人正是萧云宸的大哥萧云聿。
他虽一心想要替表弟报仇,可萧云聿如今手握兵权,就连骠骑将军府的小公子亦是对他言听计从。
自从萧云聿来了西北,他一直被压制得死死的,他根本无从下手报仇。
但是萧云宸不同,一个只会舞文弄墨、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如今还下落不明,想对付他,可就容易多了。
思及此,王江唇角掀起一抹冷笑,沉声说道:“知府大人放心,这巡按御史的事情就交给我了。他既然进了我的地盘,就别想活!”
知府闻言脸色一喜,忙行礼感谢道:“如今我的一举一动皆受萧云聿监视,做起事来多方不便。王将军愿意出手相助,在下感激不尽。日后大人若是有需要下官指出,尽管开口。”
王江摆摆手:“大家都是为太子殿下办事,不必客气。”他站起身道:“我这就安排人手,在各处设下埋伏,我倒要看看他萧云宸能躲到什么时候!”
————
冰冷的月光照进漆黑破败的小屋,只铺着一层单衣的木板床上躺着一个白色的身影,西北猖狂的夜风从破旧的窗棱吹进来,带着刺骨的寒意。
床上的人冷白如玉的脸上沾着少许的血迹,发冠歪斜,发丝凌乱。
肩膀处有鲜血浸染得月白的锦袍一片深红,月光照在他的身上,黑与白的极致反差中,那抹鲜红便格外显眼。
如柳踉跄着步子推门进屋,咬牙坚持地关上门,又半拖着步子走向木板床。
他看着萧云宸精致的容颜在冷白的月光下流露出狼狈的凄惨模样,心里涌起自责。
都是他没用,没能耐保护好公子!
他颤巍巍伸手,轻推了木板上躺着不动的公子。
嘶哑的嗓子低声呼唤:“公子,药拿来了,您快醒醒!”
见床上的公子毫无反应,如柳瞬间慌乱起来,伸出手指抵在萧云宸的鼻息下。
还好还好,还有呼吸。
想到自家公子从小到大几乎都是顺利生长,如今却要受这样的痛苦。
如柳眼眶涌出一股难受的酸涩感,吸了吸鼻子,开始给萧云宸处理伤口。
夜越深,西北的夜风便越发猖狂。
木板上安静躺着的人,原本惨白冰凉的身体在黑夜里慢慢染上红色。
他慢慢睁开眼,眉头骤然拧紧,苍白的唇也染上鲜红,漆黑的眸子在黑夜里空洞苍凉。
他撑着身子坐起来,将自己缩成一团,痛苦的嘤咛声时不时泄露在死寂的黑夜里。
忍了良久,终是受不住的掏出匕首,掀开衣袖。
“刺啦——”
冰冷锋利的匕刃刺开肌肤传来一阵刺痛,压下深入骨髓的渴望,如蚂蚁啃食般的细密痛痒被尖锐的疼驱散。
靠着门板沉睡的如柳听到这边的动静,猛地睁开眼睛。
惨白的月光下,萧云宸本就染着血色的白袍,此时鲜红血色蔓延扩大。
原本温润清逸的脸此时染上极不正常的红晕,神色紧绷,狭长的眼眸布满幽冷的寒光。
一刀,又一刀。
如柳慌忙起身阻止他的动作,嗓音嘶哑的开口:“公子!您不能每次都靠着这种办法熬过去!”
他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一个黄色纸包:“这是老夫人临行前交给小的,说是您若撑不下去便用吧!”
萧云宸浓黑的眸子愈发阴冷,挥手将那纸包打翻在地。
幽冷的眸子凝视如柳,温润如玉的贵公子此时满身冷冽的气息,如高山千年不化的寒冰。
片刻后,他低沉阴冷的嗓音幽幽响起:“让你送给裴言礼的书信,你确定送去了?”
如柳郑重点头:“确定送去了,咱们的人送去后回来报信了。”
萧云宸咬着牙,捏着匕首的五指松开,匕首“叮”一声脆响,落在地上。
他又抓着刚刚刺破的伤口。
疼痛传来,神智便又清明几分。
他继续询问:“你可有发现裴言礼的人在寻我们?”
如柳摇头,不确定的说:“那裴言礼本就是东安城长大的人,之前更是在东安城府衙当值,算起来曾是知府的下属。会不会他假意投靠你,其实是太子安排的奸细?”
“不会,此时性情耿直,有一颗为民之心,定是我们半路遇刺失踪,让他失了方向。”
萧云宸暗吸口气,抓着手臂的五指张开又重新抓紧,痛感重新袭来。
他沉声吩咐:“你去找大哥,告诉他,我来西北路上遭人暗算,让他速来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