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华臻闻言停下脚步,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那真是要恭喜妹妹了。”
“我原以为,以妹妹的傲骨,顶着冲喜这种名头出嫁,该很是难受,却没想到妹妹气量竟这么大,竟对此喜不自胜。”
“你!”
萧华绮气得发抖。
可转念想到萧文慎曾说过的话。
嫁给谢之平,后半生的富贵自然不用多说,还能借得丛老大人的势。
虽说萧华臻这贱人眼下自以为勾搭住了厉钧行。
可等她用尽谢家所有的钱财与势力,振兴安平侯府,等父亲一朝重得圣心、在朝堂之上手握重权之时!
她与父亲,都不会放过萧华臻!
到时,厉钧行难道还会选择保住这贱人,与安平侯府作对吗?
思及此,萧华绮的怒意很快消散。
“冲喜又如何?总归我成了忠勤伯府名正言顺的媳妇,日后忠勤伯府的一切不都是我的?”
她一想到日后的富贵与权势,又看着身后只有两个婢女、穿戴朴素的萧华臻,不免掩嘴而笑。
“我当都督有多看重你呢,如今看你这副模样,同之前又有多少区别?”
她抬起手腕,袖摆轻柔垂下,露出一只成色极佳的阳绿翡翠镯。
“呐,忠勤伯夫人昨夜送来的,说是为我添妆。这种物件比比皆是,如今堆满了藏珠阁。”
她自得地抚弄起云鬓间的红宝石珠钗,“未来公婆不说,就连谢二郎,往日对我更是一往情深,日后成了婚,自然更会言听计从,无有不应。”
“所以啊姐姐,”她十分挑衅地朝萧华臻露出一个笑脸,“冲喜不过是个名头,实在的好处与贴心的郎君我哪个都不缺,又有什么可难受的?”
萧华臻看着萧华绮一身耀眼的珠宝绸缎,突然折返方向走到她跟前。
“那就祝妹妹得偿所愿,一定要顺利与谢二郎成婚。对了……”
她靠近她耳边,“妹妹如此耀眼夺目,看得人痴醉,让我差点忘了……”
“母亲新丧。”
说罢,她冷笑一声,再不与萧华绮多做纠缠,转身便往盛萱堂的方向疾行。
萧华绮的得意之色凝固在眼角眉梢。
“萧华臻……你竟还敢在我面前提起此事……”
她一把将头上硕大的红宝石珠钗拔下,拿在手中,与她身上桃红织金的薄纱与锦缎映衬成夺目华贵的颜色。
可这颜色愈发刺眼。
片刻之后,她忽又将那珠钗稳稳戴上,还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
“母亲不会怪我的。”
她知道,萧华臻那贱人是故意那样说的。
她本就是如花似玉的年纪,这样好好打扮,更能让谢之平移不开眼。
即便他与她过往有些小小龃龉,可在倾城的美色面前,男人只会既往不咎。
只要嫁进了忠勤伯府,母亲的仇就不愁没有报的那一日!
“走吧,给谢郎准备的药汤快凉了。”
……
萧华臻赶到盛萱堂时,第一眼见到的不是别人。
正是她那好父亲萧文慎。
他此刻正坐在萧老太太榻边,一副孝顺模样,用特制的小竹筒慢慢给萧老太太喂着药。
而萧老太太双眼紧闭着,似乎一点意识都没有,只任由那竹筒将唇撬开,一点点灌进药汁,喝下去的也没有多少,半数都从嘴角边淌了下来。
怎么会这么严重!
萧华臻的心一紧,快步走到榻边。
“祖母……”
萧文慎放下手中药碗,对眼中只有老太太,半点没有自己这个父亲的萧华臻有些不满。
他咳了一声,“你回来了,华臻。”
“父亲,祖母究竟是怎么了?”
萧文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假作不经意往她身后张望一眼,见只有簪春和芯蕊两个小丫头跟着,他这才松了口气。
没有厉钧行的人跟着就好。
他缓缓拉过萧华臻的手,开口时声音已经带上几分哽咽。
“你祖母前些日子才大病初愈,便遇上你母亲这桩事……”
“本就惊吓着,原是仔细调养也就没事,可老太太一头忧心着你,一头又突然知晓华绮要成婚的喜事,大喜大悲之下,昨儿半夜竟就昏死过去,伺候的下人晨间才发觉,可也已经延误了!”
萧华臻看着榻上仍旧昏迷不醒的老太太,“郎中怎么说?”
萧文慎抹了抹眼,“说是这几日生死攸关,若能扛得过去便好,若不成……”
他微微抬起眼皮窥视萧华臻的神情,见她面上浮起恐惧与担忧之色,这才缓缓开口要求。
“你祖母最是疼爱你,也最挂心你,为父想着,若是都督府那头的差事不打紧,你要么就在盛萱堂住上几日。”
“有你陪伴在侧,多与她说说话,兴许母亲她老人家能好起来……”
“若是不能……”
他说着,掩面而泣,“也不至于叫你错过你祖母的最后一面啊!”
若宫里的消息没错,中宫招选侍骑的谕旨明日午后便能下到各府中。
他着人打探过,正巧,厉钧行这两日出京替皇帝巡营去了。
此时将萧华臻骗回来,就定然没有再让她回去的道理!
可萧华臻却并没急着应下。
她四处环顾一圈,突然问道:“父亲,怎么不见秦妈妈?”
秦妈妈是萧老太太身边最信任的人,也最是忠心。
何况每日夜间秦妈妈都在祖母房中的小榻上睡,几步之遥,怎么可能等到晨间才发觉祖母昏厥?
听到这话,萧文慎的哭泣声戛然而止。
他抿了抿唇,“秦妈妈家中有事,前儿就禀明了我,告假一个月,回俞平老家去了。”
他说着脸上带起怒色,“也是这盛萱堂伺候的人太过懒惰,若她们有秦妈妈一半警醒,也不至于把母亲伺候成这样!夜半发病无人知晓,到天明了才来禀报,白白贻误病情!”
“为父一气之下,将原先伺候你祖母的那些婆子婢女都赶到外院做粗使活计了,又特地挑了几个机敏警觉的,有这些人伺候,我才能放心些!”
萧华臻看着眉头紧蹙,似乎十分痛苦的萧老太太,脸色愈发沉重。
这些事情未免太过凑巧。
秦妈妈不在,许攸之不在,眼下萧文慎说什么她都不信。
而盛萱堂的人都换了波新的,一个眼熟可信的都没有。
如今只能是她亲自守在祖母身边,等许攸之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