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究竟过去了多久,我才渐渐从混沌中清醒过来。二狗依旧趴在那炕上,如同一具毫无生气的雕塑,一动不动。秀英和海林则蜷缩在门口,身子瑟瑟发抖,如同寒风中脆弱的两片落叶。
“对不起,妈妈不是故意的,妈妈也不想让你们看到这样的场景,但我真的没有别的选择,我只想保护你们,不想让你们再受到任何伤害!你们能理解并原谅妈妈吗?”
我含着泪,声音颤抖地对他们说道,因为我心里清楚,接下来等待我的,很可能是被枪毙的结局,我只想尽最大的努力,让孩子们能够理解我的无奈处境,希望他们的心里不要留下那可怕的阴影。
“妈妈!我们不怪你,只是爸爸他太坏了,他刚才还打你了,我们都看到了!”
秀英毕竟年长几岁,显得更为懂事,她这番话让我瞬间泪如泉涌,实在是太让我感到欣慰了,真的,此时此刻能够得到孩子们的谅解,这是我唯一渴望奢求的,而他们也终究没有让我失望。
在这不知不觉的漫长等待中,天终于缓缓亮了。
昨晚二狗那无比凄惨的叫声,清晰地传入了附近村民的耳中。晚上不方便过来探究究竟,到了早上,自然就没问题了。
“二狗!二狗起床没?”
隔壁的二大爷和其他几位大妈过来查看情况。虽说他们也看不惯二狗平日里的恶劣作风,但毕竟是同一个村子的,又是邻居,关心一下也是人之常情。
“二狗他死了!被我杀了!”
我神色坦然,没有丝毫的闪躲与回避,实话实说,我已经做好了迎接接下来一切可能发生之事的准备。
“你说什么?招娣啊!虽说你是被买来的,咱们大家都心知肚明,可你瞧瞧,娃都这么大了,能凑合过就好好过呗!转眼间娃就长大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别开这种吓人的玩笑,诅咒他对你可没半点儿好处!”
隔壁二大爷以为我在说气话,苦口婆心地劝说道。
“二大爷,我没开玩笑,二狗的确死了,我没必要诅咒他!他就在我炕上躺着呢!您要不信,可以直接去瞧瞧!”
我心中不禁冷笑,知晓我是被买来的,你们还帮着他监视我?不过,也没必要真去责怪他们,我不过是在心里小小地吐槽一下罢了。况且,这一切都已结束,怪与不怪,都不再有任何意义。
或许二大爷见我语气平淡,像是在轻描淡写地述说,所以根本就不相信我说的话,但听到我再次重复刚才的话语之后,他们也开始变得犹豫不确定,便和几位大妈一同走进我的房间去查看,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
“你你你……你真的把他……杀……杀了?”
二大爷原本就佝偻的身体此刻更加弯曲了,完全是因为被吓得。他怎么也无法相信我竟然真的杀了二狗,怎么也想不到我真有这样的胆量和本事!这难以置信的事实,却又不得不信!而其他几位大妈更是吓得脸色苍白如纸,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对!我杀了他!因为他想要我的命,所以我先让他死!”
我面带微笑,语气却异常平淡地说道。
“你你……杀人是犯法的!快去告诉村长!”
二大爷慌慌张张地离开了,我的笑容让他们更加心惊胆战,对他们而言,那或许是来自地狱的狰狞笑容。
很快,村长带着赤脚医生和其他村民匆匆赶了过来,一番查看之后,村长得出了结论。
“你,招娣!故意杀死自己的男人,那是要被砍头的!这么多年来,咱们村就没发生过这样的事儿,自从你来了之后,咱们村就没消停过,石头被你克死了!如今二狗又被你杀了!你就是个十足的扫把星!我建议把你活活烧死,以驱除这些晦气,大家伙觉得怎么样?”
“对!我同意!杀死自己男人,这还得了!”
……
村民们纷纷表示支持村长的决定,正准备动手将我武力制服的时候,我大声喊道:
“慢!你们这群不知廉耻的蠢货!说我是扫把星?好啊!我刚进村子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明明知道我是被他买来的,你们为什么不反对?他这是犯罪,你们呢?你们同样也是犯罪!你们难道不知道吗?
你们以为我愿意来这个鬼地方?我不愿意!我多次想要逃离,是谁大半夜地把我抓回来?你们当中难道没有人参与吗?现在倒好,这时候开始说我的不是了?你们简直可笑至极!现在我把他杀了,你们又说要把我烧死?
谁给你们的权力?你们杀人就不犯法?还是你们觉得你们比国家的法律还要大?你们敢这样做,我就算变成厉鬼也会缠着你们不放!我连杀人都不怕,我还会怕你们?”
我彻底豁出去了,我不怕被枪毙,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但绝不是被你们扣上那些莫须有的罪名,然后被活活烧死!我不服!
“哼!伶牙俐齿!你杀死二狗这是事实!你自己也亲口承认了,你这就是大逆不道!我们有权处置你这个心如蛇蝎的恶妇!至于你是不是被买来的,那得去找二狗理论,与我们毫无干系!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村长哪能被我这几句话就给唬住?事实上,他不仅没被吓住,反而将我污蔑为毒妇,企图把所有的罪责都一股脑儿地推到我身上。
“真是天大的笑话!有您这样的村长,简直是整个村子的悲哀!不想着如何带领大家发展村子,却在这儿逃避责任,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还为了满足一己私欲,妄图活活将我烧死!
请问,当初二狗把我买来之后,您有没有找过他?有没有当面告诉他这是违法犯罪的行为?您有没有去通知警察,说二狗犯法了?其他的我不清楚,但就这一点,我心里跟明镜似的!作为一村之长,您别告诉我您也一无所知?您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荒唐可笑吗?”
我心中的无语简直达到了顶点,怪不得这村子在村长的带领下依旧贫困潦倒,原来村长竟是这般德行,这也就说得通了!
“不管你如何巧舌如簧地狡辩,我们照样会按照我们的法子来制裁你!把她给我抓起来!”
“抓起来!”
村民们情绪激昂,仿佛我真是罪大恶极、十恶不赦的毒妇,恨不得立刻将我除之而后快!
“站住!谁敢上前一步?”
我猛地从薄棉袄内抽出家中唯一的菜刀,高高举起,怒喝道:
“村长啊村长,我尊称您一声村长,可您却是黑白不分、是非不明,私自想要对我动用私刑,您可清楚自己在干什么勾当?既然您铁了心要置我于死地,那我就拉一个垫背的,砍不死,砍伤总行吧?要不您亲自过来试试?
我只想问问大家伙儿,如果我把您砍伤、砍死了,村长会不会跟您说:是我招娣砍的,让您来找我赔偿?然后他自己又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到那时,您能找谁哭诉去?
我有没有罪,该如何处置,不是您说了算,也不是你们说了算,得由警察来判定!我杀人偿命,被枪毙我认了!但绝不是任由你们胡来,都听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