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可能的!我不相信!”
我声嘶力竭地喊着,强撑着那仿佛风中残烛般摇摇欲坠的身体,发了疯似的拼命朝着二狗追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绵软无力却又带着无尽的坚决。
二狗咬着牙,憋着一口气,愣是将石头直接背到了村里赤脚医生那里,心急火燎地让医生赶紧对石头进行抢救。然而,赤脚医生神情凝重地翻了翻石头的眼皮,缓缓地摇了摇头,叹息着说道:“二狗,这送过来实在是有点晚了!已经没得救了,回天乏术啊!”
“不不不!医生、你再看看,多少钱都可以,我二狗就算砸锅卖铁、卖房卖地都愿意!好不好?求求您了!”
二狗的声音带着哭腔,那张脸瞬间变得扭曲,眼泪像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二狗如此伤心欲绝,第一次看到这个平日里强硬的汉子哭得这般凄惨。由此可见,他对石头的感情是何等深厚,也正因如此,或许当初他才会同意放弃我,让我跟石头在一起。
“二狗啊!我们这乡里乡亲的多少年了,你还不知道我吗?只要有那么一丝一毫的可能,我能不拼尽全力去救吗?别折腾了,准备后事吧!”
医生再次无奈地说道,他的眼神中满是同情和惋惜。
“你这个扫把星!都是因为你!”
二狗伤心到了极点,突然之间,他那充满怒火的目光瞥见了瘫坐在地上的我,只见他猛地站起身来,像一头发狂的狮子般冲到我面前,抬手就是一个狠狠的大耳刮子。
“啪!”
那一声清脆的响声仿佛在整个诊所里回荡,我没有躲闪,没有抱怨,也没有反抗,任凭那股巨大的力量扇得我眼冒金星、头脑发胀。
我像一块破布一样再次瘫倒在地,而二狗却依旧没有放过我,无情地用脚使劲踹着我,每一脚都带着他满心的愤怒和悲痛,仿佛要把所有的痛苦都发泄在我身上,直到他完全累得气喘吁吁,再也没有一丝力气,才停止了这疯狂的举动,而在这个过程中,医生怎么劝都劝不住像得了疯狗病一般的二狗。
我被打得遍体鳞伤,浑身疼痛难忍,每一寸肌肤都像是在火上灼烧,每一根骨头都仿佛断裂般剧痛,可我却无力去动弹哪怕一下,只能像个破碎的木偶般躺在地上。
二狗气呼呼地回家去了,只留下我一人在这小小的诊所内。后来,还是医生好心地把我扶起来,给我擦了些许药水,等我缓过一口气之后,才晃晃悠悠、步履蹒跚地回到了家中。
直至夜幕完全笼罩了大地,四周漆黑一片,我才颤抖着双手,好不容易把晚饭做好,两个孩子懵懵懂懂,并不知道家中发生了这般天塌地陷的大事,依旧开开心心地围坐在桌前吃着晚饭,因为没有炒菜,孩子们就着我腌制的咸菜,吃得津津有味,那模样仿佛在品尝世间最美味的佳肴,小嘴吧唧吧唧响个不停。
石头的遗体被二狗用板车拉回了家,三天后,便举行了葬礼。葬礼上,我全然不顾二狗的竭力劝阻,执意要为石头披麻戴孝,在我心中,石头才是我的男人,二狗从来都不是。尽管乡亲们对我的行为表示十分不理解,在背后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但最终也还是默认了。
葬礼仪式简单而仓促,只是进行了土葬,这里地处偏远,距离城镇遥不可及,管理也没那么严格。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眨眼间就过去了一个多月,迎来了石头去世的第三十五天,当地风俗称为五七,传说这是亡魂还魂的日子,据说在这天,死去的人会回到家中,看望那些他生前放不下的人。
我怀着满心的期待与思念,苦苦等待了整整一天一夜,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丝细微的动静,然而,最终我什么也没有等到,只等来一阵莫名的微风,轻柔地拂过我的脸庞,也许,那一阵风便是石头所化,是他对我进行的最后一次温柔抚摸。
我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之中,回忆着往昔石头对我的贴心照顾,想象着他为我轻轻敲背、细心按摩、温柔抚摸的场景,只是,这阵风来得匆匆,去得也匆匆,仿佛石头对我的留恋与不舍,都包含在了这短暂而轻柔的抚摸之中。
过了五七之后,二狗那颗不安分的心又开始躁动起来,不老实的念头在他脑海中不断浮现。
那一天,我如同行尸走肉般,神情呆滞地随便擦洗了几下,便拖着沉重的身子早早上炕,准备休息,身上的伤痛还在,依旧如千万只蚂蚁在啃噬,疼痛难忍,可这般肉体的伤痛,与心灵深处那如深渊般的痛楚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就在这时,二狗在门口扯着嗓子叫嚷起来:
“招娣,开开门,我有话跟你说!”
“有什么事在门外说吧!我听得见!”
我有气无力地回应着,声音虚弱得仿佛一缕即将飘散的轻烟。
“你开门呐,我进屋说去!”
二狗的声音里似乎透着几分急切,但还算克制,没有像往常那般扯开嗓门大喊大叫。
“不想说那就明天说吧!我累了!”
我没好气地回道,心里跟明镜似的,太了解这个家伙了,他肚子里那点花花肠子,我清楚得很,无非就是又动了那些歪心思。
“好吧!那明天再说吧!”
二狗大概是感受到了我的坚决,嘟囔了一句,便回自己房间去了。
第二天,果不其然,他又找我谈话了。
“招娣,我们以后两个好好过吧!”
二狗的语气平淡如水,听不出有丝毫的怒气和怨气,但也感觉不到半分诚意,就好像在陈述一件稀松平常、无关紧要的小事。
“不用了,我一个人过就行,你继续过你一个人的逍遥日子吧!”
我想都没想,一口就回绝了他,语气坚决得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何苦呢?一个人过有多辛苦,你心里没数吗?两个人好歹能相互有个照应啊!”
二狗不死心,继续巧舌如簧地忽悠着我。
“照应?把我照应得遍体鳞伤?把我照应得一个多月了还虚弱无力?你说这话你自己相信吗?”
我愤怒地转身,头也不回地就要离去,不想再听他那些鬼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