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棠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苍白的世界里。
天是白的,地是白的,连空气都凝固成絮状的雾,缠绕在她的指尖,冰冷刺骨。
在遥远的地方,一位身着白色仙袍的仙君宛如仙人下凡一般,凌立于虚空之中。他的掌心之上,托着一盏精致的琉璃灯,灯中没有火焰,却有一缕缕色彩斑斓的雾气正被缓缓地抽出。
这些雾气呈现出各种颜色,每一种颜色都代表着一种情感:赤色的雾气象征着喜悦,青色的雾气代表着愤怒,金色的雾气则意味着哀伤,而紫色的雾气则是恐惧的象征……
这盏琉璃灯仿佛是一个情感的容器,正在将人间的七情六欲一一剥离出来。
就在这时,一声怒喝骤然响起:“住手!”
这声厉喝如同惊雷一般,划破了虚空的寂静。发出这声怒喝的,正是沈月棠。只见她手中的弑天刃瞬间出鞘,化作一道寒光,径直斩向那白衣仙君的善魂。
刃光穿透那袭白衣,却如斩入水中,只激起一圈涟漪。善魂回头看她,悲悯的眸子里映出无数崩溃的画面——
在那个宁静的小村庄里,阳光洒在新铺的青石板路上,映照着一对新婚夫妇的身影。他们手牵着手,幸福地漫步在街头巷尾,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属于他们两人。然而,就在一瞬间,他们突然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中,不约而同地松开了彼此的手,原本充满爱意的眼神瞬间变得空洞如木偶一般。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战场上,杀声震天,刀光剑影交错。士兵们在生死之间奋力厮杀,然而,就在这紧张激烈的时刻,一些士兵像是突然失去了所有的斗志,丢下手中的兵器,茫然地望向天空,仿佛对这场战争完全失去了兴趣。
而在一间破旧的屋子里,病榻前,一个年幼的孩子正伏在母亲的身旁,泣不成声。他的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源源不断地流淌着。然而,就在某一刻,他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击中,猛地抬起头,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将死的母亲,那原本应该充满悲伤和恐惧的眼睛,此刻却如同死灰一般。
“情感是痛苦的根源。”一个轻柔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这是善魂的声音,它在人们的心灵深处低语,“抽离七情,方得永恒安宁。”
沈月棠的胸口突然传来剧痛。她低头,发现一缕粉色雾气正从自己心口渗出,飘向那盏琉璃灯。
**——是“爱”。**
黑暗在另一侧蔓延。
黑袍恶魂踏着尸骸走来,所过之处,地面裂开无数缝隙,漆黑的煞气如毒蛇般钻出,吞噬着一切生灵的怨恨与绝望。
“多么美味的养分。”恶魂抬手,一整个城镇的怨灵被他捏在掌心,化作粘稠的黑液吞入喉中。他的力量随之暴涨,黑袍上浮现出猩红的脉络,如同呼吸般鼓动。
沈月棠心中充满警惕,企图阻止眼前的异象,然而就在这时,她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阵细碎而诡异的笑声。那笑声似乎从她脚下的土地中渗透而出,如同冰冷的电流,顺着脊梁骨一路攀爬至她的头顶。
她紧张地踩在脚下,那些被岁月遗忘的枯骨在她的压力下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令人惊悚的是,从这些枯骨的缝隙中,竟然一张张扭曲、狰狞的人脸缓缓钻出,他们的眼睛充满了渴望与恶意,嘴角扯出恐怖的弧度,仿佛在诱惑她:“来啊……加入我们……”
这一幕让人毛骨悚然,而就在这时,青漓残魂的声音在她脑海中炸响,如同雷霆一般震耳:“他在吞食因果业力!若人间煞气尽归他所有——”青漓残魂的话语充满了警告与焦急,她意识到这股力量一旦被眼前这股恶魂掌控,后果将不堪设想。
话音未落,那股恶魂仿佛感知到了沈月棠的恐惧,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它的身形模糊而扭曲,但一双充满邪恶的眼睛却清晰可见。它伸出干枯如柴的指尖,挑起沈月棠的下巴,那双眼睛仿佛要将她的灵魂吸入其中,令人不寒而栗。
“你腹中的胎儿,也在渴望着这些呢。”他轻笑,目光落在她微微发烫的小腹。
星砂凝聚的胎儿虚影竟在共鸣,贪婪地吸收着逸散的煞气。
天空开始褪色。
云层化作灰白的粉末簌簌落下,河流静止成透明的晶体,山林中的走兽保持着奔跑的姿势僵在原地,皮毛一寸寸风化。
最可怕的是人。
那些被抽离七情的百姓,身体逐渐透明,如同被水泡发的宣纸,轻轻一碰就会碎裂。而吞噬过多煞气的恶魂信徒,则膨胀成畸形肉块,表面浮现出惨叫的面容。
“善魂抽离生机,恶魂赋予畸变。”青漓的声音发抖,“这才是噬运阵的真面目——把三界炼成母神的养分!”
沈月棠的弑天刃突然变得沉重。她发现刃身上不知何时缠满了黑色丝线——那是被斩断的因果,此刻正疯狂反噬。
恶魂的笑声从四面八方涌来:“你以为自己救得了谁?连青丘狐族都不过是……”
“哗啦!”
一块镜片突然从天而降,插入沈月棠脚边的地面。镜中映出的,是九百年前被鲜血浸透的真相——
**九尾狐族的皮毛,从来就不是白色。**
**是被善魂抽离七情后,褪色成的苍白。**
沈月棠握紧弑天刃,突然调转刃尖,刺入自己的心口!
“噗嗤!”
鲜血喷涌的瞬间,缠绕在刃上的黑色因果线发出尖啸,纷纷断裂。她忍着剧痛,将染血的手按向腹部——
“以我血肉为引,唤星砂逆流!”
胎儿虚影发出刺耳的啼哭,星砂从她伤口疯狂涌出,化作无数细小的锁链扎入地面。整个瑶池废墟开始崩塌,善魂的琉璃灯出现裂痕,恶魂黑袍上的脉络寸寸断裂。
“你疯了?!”青漓的残魂尖叫,“这样会加速胎儿苏醒!”
沈月棠染血的手指擦过刃锋,在虚空划出一道血符:
“既然善恶都是劫——”
“那我便,斩了这天道!”
弑天刃应声而碎,九百块碎片如流星坠向四面八方。每一块都钉住一缕逃逸的七情或煞气,在天地间织成一张猩红的网。
网中央,沈月棠的白衣被血浸透,腹部的星砂却诡异地平静下来,凝聚成一颗浑圆的赤瞳珠。
珠子里,映出青铜巨门缓缓开启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