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书表情有些痴呆,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缓慢地发出一个“啊”?
徐斯礼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两根手指并拢随意一扬:“跪安吧。”
秘书差点要回一个“嗻”,还好及时想起自己进来还有另一件事要说:
“徐总,博泰银行亚太区首席执行官陆山南已经到了,在大会客室。”
徐斯礼神情有些淡漠莫测,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又戴上金丝边眼镜,才说:
“去见见。”
无论是多大的公司,都要从银行贷款做项目,企业跟银行的关系是互相需要,不存在谁高谁低。
徐斯礼带着秘书到会客室,就看见那个男人站在一幅水墨画前观赏。
他嘴角扯了一下,走进去。
陆山南听见脚步声转过头。
两个气质迥异的男人目光对上,又都不约而同地带上商场上虚伪的客套笑容,握手。
“徐总,你好。”陆山南问候。
徐斯礼:“我还以为只是同名同姓,结果真是陆先生。”
“徐总还记得我,是我的荣幸。”
嘴上说着荣幸,但语气里可没什么荣幸的感觉,薄凉得可以。
徐斯礼意味不明地弯唇:“印象还挺深刻的。”
两人坐下,洽谈徐氏集团年后要启动的一个项目,该项目需要从博泰银行贷走十个亿。
他们今天要谈的,是这笔贷款的利息。
徐斯礼双腿交叠,懒得迂回:“既然是老熟人,那我就直接说了——利息再降两个点。”
陆山南轻轻一笑:“徐总说是‘老熟人’,但好像没怎么给我这个老熟人面子,我要是真给徐氏降两个点,回去我就得写辞职报告。”
“哪有这么严重,博泰总部要是真把陆总开了,陆总就到徐氏来,我肯定给陆总安排一个铁饭碗。”
徐斯礼手腕搁在桌面,手指随意地敲了敲,无名指上的婚戒在明亮的白灯下闪闪熠熠。
“毕竟论起来,我还得喊陆先生一句‘大舅哥’,咱们是一家人。”
陆山南自然有注意到他那枚戒指,似开玩笑,又似认真地说:
“利息降一个点,这是我的底线,徐总不能接受的话,这声‘大舅哥’也不用喊了。我被总部调离中国那天,一定会记得把渺渺带走。”
徐斯礼的目光陡然变得幽淡,似一把开刃的刀,锋利,且深不可测。
片刻,他笑:“陆总真会拿捏我的七寸,我哪里舍得渺渺离开。”
他一副勉勉强强的样子,“一个点就一个点吧,不过我退了一步,陆总也要给我们点甜头——”
“我们需要浓雾科技的技术,浓雾却不怎么想跟我们合作,听说浓雾在你们银行贷了不少,你们当个中间人,撮合一下,怎么样?”
陆山南颔首:“我尽力安排。”
两人的秘书坐在他们身后做笔记,听他们的对话告一段落,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虽然两位老总全程都是和和气气、有商有量、各退一步、皆大欢喜的样子,但他们这些旁观者,却能清楚地感觉到气氛在逐渐变得紧绷。
尤其是你一句“渺渺”我一句“渺渺”的时候,叫人琢磨不出,他们到底是公私不分地谈工作呢,还是假借工作之名,宣示什么主权呢?
好在合同还是敲定了,法务当场上班,拟好协议,直接签字。
徐斯礼的字龙飞凤舞,像他这人,随性飘逸:“难得遇到陆总,晚上一起吃个饭?我把渺渺也叫过来。”
陆山南的字沉稳端方,客气道:“要辜负徐总的好意了,我今晚已经有行程,下次我做东请徐总吃饭。”
“那好吧。”
徐斯礼本来就是客套一下而已。
·
陆山南出了徐氏集团,上车前,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这座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神情温淡,无波无澜。
坐上车,他拿出手机,给时知渺发微信:“晚上有没有时间?”
时知渺这会儿没在忙,所以回得很快:“有啊,怎么了?”
陆山南:“同事给我办了个欢迎会,要不要过来蹭饭?这边的企业文化是带家属,我要是不带一个,好像有点丢脸。”
他都这么说了,时知渺顿感责无旁贷。
“好啊。那是什么规格的欢迎会?需要换礼服吗?”
“不用,就是一个露天花园自助餐。你几点下班?我到医院接你。”
时知渺将时间发了过去。
只是到了下班时间,时知渺还有两个病人没看,忙完已经迟到半个小时,她赶忙跑下楼。
陆山南将车停在医院对面,冲她“哔——”了一声提醒。
时知渺本想上后座,一看是陆山南自己开车,便打开副座车门:“哥,不好意思啊,有两个病人临时加号。”
“没事。”陆山南说,“安全带系上。”
时知渺伸手扣安全带,陆山南朝她两只手各瞥一眼。
手上干干净净,什么戒指都没戴。
他眉眼一如既往的清润:“地方不远,十分钟车程。”
“那我化个妆。”
“嗯,我开稳点。”
博泰银行的总部在英国伦敦,是全球总资产规模最大的银行之一,在全球60个国家和地区都设有办事处。
陆山南才30岁就能坐到亚太地区首席执行官的位置,担得起一句青年才俊、金融新贵。
他的生父以及生父家庭是什么样的,时知渺没有具体了解过,但看陆山南现在发展得这么好,想必被他亲生父亲接回去后,也有得到悉心的培养。
到了聚会的花园餐厅,陆山南带着时知渺甫一露面,就被人调侃了。
“难怪Sereta要压轴登场,原来是去带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啊。”
时知渺怕给陆山南这个刚上任的新官在同事面前留下“耍大牌”的印象,
连忙解释:“是因为我下班晚,所以才迟到,他不是故意的。”
“哇,好乖的女孩子,等一下等一下,Sereta,这是你女朋友还是你妹妹?”
他们的企业文化不兴喊“总”,都是直接称呼对方的英文名,在场都是高管级别,有男有女,有中年人也有年轻人,皆是一脸和善。
陆山南说:“是妹妹。”
一个穿着廓形衬衫的年轻男人立刻拿出手机,煞有其事道:“那太好了,来加个好友吧。”
时知渺不好拒绝,只能拿出手机。
这些在银行业深度浸淫的老油条,看一眼就知道时知渺是什么样的人,见她这么内敛乖巧,都有了逗她的兴致,一人一句笑着问:
“妹妹今年几岁了?”
“妹妹做什么工作的?”
“妹妹有没有男朋友啊?”
时知渺一个I人都要被他们的主动热情吓得质壁分离了。
好在陆山南注意到她的窘迫,喊了一句:“渺渺,到我身边来。”
时知渺连忙走到他身后,像小时候那样。
其他人都看笑了,对那个年轻男人说:“看到了吧,Sereta的妹妹是他的掌上明珠,怎么可能让你染指?”
年轻男人也不尴尬,挑眉道:“我怎么了?我难道不是咱们业务部最帅的骨干精英?”
众人纷纷贬损:“以前就轮不到你,更不要说现在还有Sereta了。”
那人也是够神经的,追着时知渺问:“我不信。妹妹,你说,我跟你哥谁更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