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破晓，雨声停歇，只余下屋檐滴水的断续声响。
林清欢的眼皮猛地弹开，随即全身肌肉瞬间绷紧。
腰侧传来一片陌生的热度，一只手臂正横亘在那里，带着不容忽视的重量。
那热度透过薄薄的棉质睡衣，持续不断地渗入她的皮肤。
身后，是另一个人的胸膛轮廓，温热的鼻息一下下，规律地拂过她颈后的皮肤。
她的心跳猛地漏跳一拍，接着便不受控制地在胸腔里横冲直撞，撞得耳膜嗡嗡作响。
她屏住呼吸，身体僵硬，连指尖都不敢动弹一下。
昨晚的雷声，门板上犹豫的敲击，他缩在门口地上的身影，还有自己脱口而出的那句上来吧的片段在脑中混乱地闪回。
她开始极其缓慢地，一寸寸地，试图将腰间那只手臂移开。
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极度的谨慎，仿佛挪动的不是手臂，而是引线。
指尖刚刚触碰到对方的手腕皮肤，身后那平稳的呼吸似乎停顿了一瞬。
顾夜的睫毛颤了颤，掀开了眼帘。
睡意未消的眼睛，还有些朦胧，直直撞入林清欢僵硬的侧脸，以及她那只悬在半空、正试图推拒他手臂的手。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顾夜眨了眨眼，视线顺着自己的手臂向下，落点是环在林清欢腰间的位置。
他猛地抽回手，动作快得带起一阵微风，仿佛那是什么滚烫的烙铁。
一层薄红迅速从他的脖颈蔓延至耳根，眼神飘忽地移开，不敢与她对视。
“姐姐……”
他的嗓音喑哑，尾音里掺杂着一丝慌乱。
“对不起，我、我睡着了，手……”
他语无伦次地解释着，无措地抓了抓睡乱的头发，显出几分懊恼。
林清欢看着他泛红的耳廓，心头那点因肢体接触而生的不自在，被这慌乱的反应冲淡不少。
她默默转过身，掀开被子，双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
“没事。”
她吐出两个字，声音有些发紧，没有回头看他，径直走向衣柜。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顾夜也跟着下了床。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进卫生间洗漱。
水龙头哗哗作响，牙刷在杯子里碰撞，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被放大。
镜子里映出两人的身影，都刻意避开了对方的视线。
早餐依旧是顾夜准备的。
白瓷碗里盛着温热的粥，旁边是两碟颜色清爽的小菜。
餐桌上，只有勺子偶尔碰到碗壁的轻响。
林清欢舀起一勺粥，送进嘴里，却尝不出什么味道，只是自顾自的吞咽。
她几次抬眼，想问点什么。
目光落在对面低头喝粥的顾夜身上，他白皙的脖颈微微弯曲，露出一段干净利落的线条，晨光勾勒出他柔软的发梢。
那副安静乖顺的样子，让她准备好的问话又卡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
昨晚紧贴的体温，与此刻餐桌上无形的距离感，交织成一种难以言说的怪异氛围。
“我今天有个重要的客户会议，得早点出门。”
林清欢放下勺子，拿起旁边的包。
顾夜也停下动作，用餐巾纸擦了擦嘴。
“嗯，我也要去餐厅上班。”
两人一同下楼。
楼道里弥漫着雨后特有的潮湿泥土味。
推开沉重的单元铁门，外面的景象让林清欢的心沉了沉。
雨停了，但路面汪着大片积水，反射着灰蒙蒙的天光。
早高峰的车流堵得水泄不通，喇叭声尖锐地交织在一起。
小区门口的出租车停靠点，排起了一条长队，人们焦躁地张望着。
林清欢掏出手机，点开打车软件。
屏幕上旋转的加载图标最终停下，显示前方排队人数超过五十，预计等待时间很久。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林清欢手腕上的表盘指针，像是在她的心上缓慢地划动。
她捏紧了手机，指关节有些发白。
九点半的会议，照这样下去，迟到是板上钉钉了。
顾夜站在她身侧，也时不时低头看手机，眉头微微皱着，同样在为出行犯难。
一辆车快速驶过，溅起一片浑浊的泥水。
顾夜下意识地往她身前侧了半步，挡住了大部分水花。
他的动作自然而然，仿佛之前就这样干过。
就在林清欢几乎要绝望，开始盘算着冲向公交站牌时，一辆黑色的轿车，悄无声息地，如同滑行般停在了他们面前。
车身线条低调流畅，深色的车。
没有张扬的标志，但那份沉稳厚重的质感，无声地昭示着不凡。
车窗贴着防窥膜，完全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驾驶座的车门打开。
一个身着黑色西装，戴着雪白手套的男人走了下来。他身形挺拔，面容沉稳，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
男人撑开一把黑色的大伞，快步绕过车头，径直走到顾夜面前，身体微微前倾，是一个标准而恭敬的姿态。
“顾先生，老板让我来接您。”
他的声音平稳，没有多余的情绪，目光在林清欢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瞬，随即补充道。
“这位是您的朋友吧？外面不好打车，请上车吧。”
顾夜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似乎对这安排有些意外。
他很快对司机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面向林清欢，脸上带着些许不好意思的笑容，像是怕给她添麻烦。
“姐姐，这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另一个兼职地方的老板。”
他抬手指了指身后的车，语气听起来很随意。
“他人挺好的，可能刚好知道我住这边，又看到下雨，就顺路派车过来问问。”
“我们快上车吧，别迟到了。”
司机已经拉开了后座车门，手臂微抬，做出请的姿势。
林清欢脑子还有些懵，身体已经先一步被请进了车里。
车门合拢，发出沉闷的一声轻响，将外面的喧嚣与湿冷彻底隔绝。
车内空间宽敞，指尖触碰到的座椅，是细腻柔软的真皮。空气里浮动着若有似无的淡雅香气，不是任何一种常见的香水味。
脚下的地毯厚实绵软，踩上去悄无声息。
司机回到驾驶位，启动车辆，动作一气呵成，车辆平稳地汇入拥堵的车流。
林清欢看着司机一丝不苟的动作，感受着车辆内部的奢华与舒适，再回想顾夜那句“兼职老板顺路帮忙”，一种强烈的违和感在心底升腾。
哪个兼职老板会这样对待一个临时工？
动用这种级别的车辆和专属司机，只为了顺路接送？
那些之前被她刻意压下的疑虑，此刻涌上心头，占满她的大脑。
她觉得自己好像离某个被精心掩盖的秘密，又近了一步，尽管那秘密依旧藏在重重迷雾之后。
轿车在车流中平稳穿梭，司机驾驶技术娴熟，总能找到最通畅的缝隙。
林清欢透过后视镜，瞥见司机专注而恭敬的侧脸轮廓。
她收回目光，转向身旁的顾夜。
他正低头看着手机屏幕，手指快速地在上面点动着，回复信息。
车窗外的天光落在他脸上，勾勒出清晰的下颌线，神情平静淡然，仿佛对这一切都习以为常。
林清欢深吸一口气，打破了车内的安静。
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顾夜，你这个老板……对员工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顾夜在手机屏幕上点动的手指，停顿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