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英积此时还没有回到京城,岳鹰很是吃惊:“那信还没有送到?”
苏景轩道:“该送的信儿早送到了,只是他在回京路上被人绑了,还好吉敏和嘉嘉上京遇上,又救了他。嘉嘉的侍卫死了多半,就求我再送些人来接应他们。”
短短几句,藏着无数凶险。岳鹰心有余悸:“那袁郎君他还好吗?”
苏景轩刷一声打开扇子,道:“好不好的,你明日见了不就知道了吗?”
岳鹰以为苏景轩让她跟着,是让她寸步不离的跟在身边。谁知,她刚下马车就被吉令带到一个雅间等候。苏景轩却不知去了哪里。
岳鹰默然坐了一会儿,正要出门去找,一个身着道袍的男子突然开门进来。
他步履略显迟缓,宽大的袍角随着步伐大幅摆动。这走姿和他清朗从容的气度很是不符,仔细一看,竟是有一只脚跛了。
岳鹰茫然看向他身后的吉令,吉令却从外面把门给合上了。
男子到了岳鹰近前,直了直身子施礼道:“见过岳娘子,在下吉安。”
岳鹰记起静禾说过的话,忙起身回礼:“原来是吉大哥,我早先听说过你的。”
吉安微微一笑,开门见山说:“我这会儿来见娘子,是奉郎君的命,带几句话过来。”
岳鹰示意他坐下详说,吉安也没有客气,在凳上坐了,递过来一样东西说:“郎君说,这个玉佩先由娘子收着。”
岳鹰接过来一看,正是袁英积那个,不解道:“为何?”
“这只玉佩是袁郎君离开翠湖别院前,让郎君转交给你的,让你拿着去兑现他当日的承诺。后来因为种种原因,玉佩没有交到岳娘子你的手里。
袁郎君待会儿若不见玉佩,恐他们同窗好友之间生下嫌隙。所以……”
岳鹰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我明白了,等见了他,我会说玉佩一直在我手上,也会还给他。”
“岳娘子果真是个明白的,”吉安笑道,“还有一桩事,本不该小的多嘴,但为着郎君不得多说几句。”
“请讲。”岳鹰勉强笑道。
“听闻岳娘子早先和袁郎君相熟,不知为何又和我家郎君形影不离了?”
岳鹰愕然起身:“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哈哈……”吉安笑道,“岳娘子不必介怀,我只是随口一问。以在下看,娘子在袁郎君跟前多些客气是应当,和我家郎君不过分熟稔也是应当。
岳娘子是个聪慧的,想来也不会摆不正自己的位置,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吧?”
岳鹰瞬间了然,继而冷笑道:“吉管事放心,我与你家郎君本就不熟,何来过分熟稔之说?吉管事若无别的交代,我就不奉陪了。”
吉安失笑,起身告辞。岳鹰看着他一拐一瘸地消失在门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憋闷。
她正准备推门出去,吉令忽的又探头进来说:“岳娘子稍等,那个姓袁的吃过饭就来见你。”
他瞟了一眼走远了的吉安,小声说:“安哥年纪轻轻,活像个老头子。依小的来看,岳娘子待会儿见了那姓袁的,也不必太抬举他,
还要冷着脸问一问他为何背信弃义、赖账不给,如此万事可解。要是你实在气不过,完事我打他闷棍替你解气。”
吉令说着,在手里虚舞出一套金箍棒法,岳鹰看他一脸喜气,禁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咱也别在这儿干等着了,少说也得狠狠宰他们一笔。”他眼神狡黠地看了一眼楼上,“你先在此处等上片刻,我这就去捡那些贵的好的,多多传来咱俩一起吃。”
吉令一溜烟儿往后厨跑去,岳鹰好笑地走到廊栏前往下俯瞰。大厅里熙熙攘攘,怕是武清县城里的大酒楼也没这番盛景。
三楼包间处,吉安的身影一闪而过,想来苏景轩他们就在那里。
一想起苏景轩,岳鹰的心底又涌出了股子怨气,只想从此再不理他。正胡思乱想着,不远处的楼梯走上来来一个蓝袍女子。
女子身直如松,步履矫健,岳鹰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刹那,衣袂翻飞,袖里竟藏有短剑。
岳鹰心头一紧,脚步下意识就要跟过去,继而失笑道:“带剑吃饭再正常不过。人家带你来也是为着交差,你还真把自己当他保镖了?”
她踱步回去坐下,久等吉令不来,心里总觉得不安,还是忍不住上了三楼。
三楼天字号雅间里,一众人谈笑风生。岳鹰刚一靠近,就听见袁英积那狂傲的笑声:“……说她挂心我也是有的。当日我们分别时,她明知一路惊险,却义无反顾,含情脉脉地对我说‘为了你,鹰至死不渝’。
啧啧啧,你们说,若是对我无意,怎会如此呢?为着这个,我就是再混账,也不能辜负了她啊。”
岳鹰正要推门进去呵斥他“胡说”,忽听苏景轩笑了两声道:“不是我要给你浇冷水。她一个山里来的,大字不识几个,能说得出‘至死不渝’这样的话?炳麟兄,你还真是看得起她!”
屋里忽的静了下来。片刻,袁英积笑道:“啧啧啧,博远兄这番话说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醋坛子打翻了呢。
怪不得刚刚来时,她下了马车就到处找你。远远看着,如今也确实变水灵了。你同我老实说,是不是看上了。要是真看上了,兄弟我情愿割爱。”
吉安突然插话笑道:“也不怪袁郎君起疑,我看啊,那岳娘子也的确会移情别恋,谁让我们郎君的风流俊俏您比不上呢?
俗话说,好郎怕女缠。要不是她实在难以入眼,我们郎君又太过正义,您头上的绿帽子,怕是二里远都让人认出来了!”
屋内笑声一片,袁英积笑骂道:“我呸!真该把你小子的另一只腿也打跛了,也好占了你那张臭嘴喊疼,让你腾开脑子好好想一想,这洛朝天下第一俊俏的郎君到底是谁,我岂能被他比了下去!”
吉安凑趣道:“打断小的的腿也是不济事的,小的这颗心啊都是偏的。”
屋里的人又一起哄笑起来。那笑声似变成一流洪浪,铺天盖地,将岳鹰掩埋。
里面似乎是袁英积又开了口:“不说不笑不热闹,人道是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一个迟早要关进后院里的,她心里向着谁有什么要紧?只求兄弟们的心能暂时向着我,往后的路程就全仰仗各位了。”
唱喝声惊醒了岳鹰,想要去推门的手还悬在半空,她收回来放在裙侧,然后紧紧攥住。
风吹起卷帘,却听不到苏景轩的反驳声,心底的钝痛一点点觉醒。岳鹰自嘲地笑了一下,快步走到了楼梯边。
突然,身后传来刀剑相击的声音,岳鹰折身回去,一只箭穿过房门嗖一声从她耳边擦过。
刚还嬉闹的房间已经乱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