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鬼祟祟的,你想做什么?”
许久未见,岳鹰几乎忘了赵弘嘉的存在。因为见识过她的狠戾,岳鹰握拳靠墙,一句不发。
“你是聋了吗?我们娘子问你话呢?!”
云霜呼喝声穿过墙内,荷花缸前的苏景轩抬头望向声音来处。
吉敏飞身从屋顶上跳下来说:“南墙根儿的人已经撤走,不巧她又遇到了赵娘子。”
苏景轩洒了一把鱼食进缸,看着里面的那只锦鲤正吃的欢快,他嘀咕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要不是看她还有点用处……”
吉敏没听清楚,探头追问:“郎君,还放不放她进来?”
“去外面迎一迎嘉嘉,就说我有事找她。”
墙外,云霜的指责还在继续。
“你如今已是能跑能跳,不赶紧回你们乡下去,赖在这里做什么?莫不是看袁郎君抛下你不理,又赖上苏郎君了吧?”
有人跟着应和:“现成的翠湖,还照不出你的影儿吗?就你这样的,还肖想我们娘子的舅舅?我看你连我们府里的马夫都配不上。”
她身后站着的丫鬟婆子一阵哄笑,另有人说:“莫说咱们郡主府的马夫,就是那些掏粪下地的庄户人家,也是知道美丑的。这种熊背虎腰的,丈八蛇矛似的个头,娶回去打狼吗?”
哄笑声中,久久未听见岳鹰回应,苏景轩喃喃自语道:“这会子怎不跟人讲天道了?”
忽听得扑通扑通几声响动,女人们的尖叫声响成一团。苏景轩不敢再迟疑,疾步向外走去。
翠湖别院中间建了一座湖心亭,从湖心亭朝外四面设栈。最宽那座栈桥用花岗岩铺就,雕石作栏,一路芙蕖相随,端口处垂柳掩映,树木丛生。
郁郁葱葱中,正隐着清风苑的西南角门。苏景轩原想纵着她从此进院,不想她转来转去,竟闹出这么大动静。
他匆匆赶到的时候,吉敏正带着几个侍卫,从湖里捞人。
赵弘嘉小脸气得煞白,见了苏景轩,气鼓鼓道:“舅舅,我听你的,对这个贱民一忍再忍。她倒好,欺负到我头上了。你看看,她把我的人都害成什么样了?”
湖边小道上,几个妇人浑身湿透,一身泥垢,头脸被污泥重新塑形,只露出空洞两只眼睛,张着大嘴呼天抢地。
苏景轩对上栈桥边傻愣愣站着的岳鹰,咳了一声说:“说吧,怎么回事?”
岳鹰皱眉道:“我也不知道啊,好端端在这里赏花,她们非要过来凑热闹,一个不小心,掉下去了一串人,倒把我吓了一跳!”
苏景轩望了望落水处那几株连荷叶都没长出来的枯枝,玩味地看向她:“是吗?”
“她胡说!就是她把人推下水的!”云霜从人群里跳出来,高声道,“我们都可以作证!”
近旁的几个丫鬟松松散散跟着答:是,我们都看见了!
“吉敏,你也看见了?”
吉敏上前说:“回郎君,吉敏赶过来的时候,李威已经带着兄弟们在施救。属下只顾着救人,还没来得及详问。”
一个身着黑衣的护院上前道:“属下巡逻时,听到……声音,就赶了过来,刚好看到这几个女使落水。”
李威抬眼瞟向赵弘嘉,赵弘嘉回避着他的眼神,冲着苏景轩撒娇:“舅舅!”
苏景轩发号施令:“长话短说吧!”
李威低头道:“确是那些女使自己落水的!”
“舅舅!”
“李威的话还是可信的。”苏景轩叹气道,“这几年生意艰难,本想多给你攒点嫁妆,奈何京中苦苦相逼……一时周济不到,这院子也有多年未修了。弘嘉,你不会怪舅舅吧!”
提及嫁妆,赵弘嘉立即敛了神色,乖巧道:“舅舅哪里话,不过是这些奴才不小心失了足,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哪里就怪上舅舅了?”
“舅舅,我今日就是来问你,咱们什么时候回京?”赵弘嘉上前,挨着苏景轩问。
“正盘算着呢……”
两人说着话渐行渐远,从水里捞出来的人也互相搀扶着回去换衣服。岳鹰追上落在后面的吉敏,轻声问:“吉敏小哥,可否帮我找个东西?”
“什么东西?”不是送东西了?
“那日,就是送瓮那日,宋大娘子给我佩戴的红珊瑚耳坠遗失了。那是她师父留下的,很是珍贵,你能否帮我找找?”
吉敏啜着牙花子想了一阵说:“你还是自己找吧!”
“可是,可是我进不去啊!”岳鹰再次追上他,低声央求,“墙又加固了。院子里还有这么多护院,我实在找不到能进的地方啊!”
“进不去?你从正门进下试试!”
这不废话吗?要是正门能进,还用费那么大劲儿!
岳鹰还待上前,吉敏已经一溜烟上前赶上苏景轩。几个膀大腰圆的护院围拢上来,直把岳鹰挤到了石子路外。
岳鹰垂头丧气返回东偏院。路上清风一吹,忽的一片清明:是啊!反正自己也不是真想走,耳坠找不到就不找了呗!宋大娘子若真的着急,肯定会再想法子的。
岳鹰心里的大石落地,若无其事地回了东偏院,连念禾的冷嘲热讽也硬是听顺耳了。
这边苏景轩听了吉敏的汇报,召集人在清风苑里搜捡,忙了半宿硬是连个耳坠儿影子也没找见。
“不应该啊!”吉敏从角落里一身探出头道,“咱们这院子里,除了荷花缸里的,哪还有半点红色?就算那玩意儿不大,要找也早找到了!宋大娘子是不是又有了什么计划?”
苏景轩站在轩窗前,望着天上皎洁的月色,道:“算算日子,袁英积的船也该靠岸了!吉敏,你说那样的场面,我什么时候才敢亲眼看见呢!”
月光下,魏陵渡口亮如白昼,一群蒙面人拦在袁英积的马车前。
打斗一触而发,几支箭穿过车厢,直逼袁英积面门。他跳下马车,夺路而逃,不几步被人用刀逼住。
“把东西交出来!”
“你们是谁?是谁派你们来的!”蒙面人不答,示意同伙上前搜捡。
搜出的竹筒是空的,蒙面人气急,举刀向他劈来。千钧一发时,刀面被挡平,重重落在袁英积后脑!袁英积顺势倒地,装作晕倒!
一人惊道:“你这是何意?”
“上头有令,留他性命!”
“左不过一个吃软饭的,留他何用!”
“休要啰嗦,免得娘子伤心!”
袁英积待要再听,被一个布块堵住口鼻,瞬间昏了过去。
清风苑里,苏景轩迎着烛光,把那块“积”字玉佩举在眼前查看。
吉敏在一旁说:“郎君也休要伤感。这不是还有属下等吗?
再说那个岳娘子虽然鲁莽了些,对郎君的病倒是歪打正着。眼下您连红锦鲤都不怕了,假以时日,定能痊愈!”
苏景轩把玉佩重新握回手心,道:“你明日就去西华山院一趟。”
吉敏会意:“是,小的见了宋大娘子,一定好好说说郎君的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