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鹰推门进屋,看见几个护卫已将苏景轩团团围住。
袁英积则正和几个黑衣人缠斗。吉安护着他,亦步亦趋地后退。看见岳鹰进来,吉安神色微怔,继而大声道:“岳娘子不必担心,我护着袁郎君呢。”
几个杀手一起朝他两人逼过来,岳鹰抢身过去帮他们挡了一刀回去,袁英积嘴角浮出得意的笑容,高声说:“岳鹰,你来了?我就知道你放心不下我!”
这些杀手来势凶猛,却远比不上赵弘嘉身边的护卫武功高强。好几次岳鹰只是轻轻用刀一挑,他们就倒成一片。袁英积牵着她的胳膊说:“阿鹰,走,我带你先离开这里。”
岳鹰回头望去,苏景轩正拨开眼前的护卫朝她看来,眼神中藏着意蕴不明的怒气。岳鹰扭过头,又同刺客拆了几招,和吉安一起且战且退地护着袁英积先行离开。
就要退到门口的刹那,一道蓝色的影子如箭般从窗口窜入,一刀划破了一个侍卫的喉头。
几步之外就是苏景轩,徐风惊叫了一声朝前,而岳鹰几乎未做反应,就一把抱住了侍卫倒下的身子。
喷涌的鲜血全挡在她的前襟,她扭头冲着徐风大喊:“还不带他走!”
说时迟那时快,刺客人借刀势已到了屋子中间,与苏景轩带来的护卫打斗成一团。
徐风扯住苏景轩要走,他却执意转身过去,只见那些黑衣人已经“追着”吉安和袁英积出了门。蓝衣刺客则踢飞了他的一个侍卫,朝袁英积逃走的门口追过去。
不料,刺客刚追到一半,岳鹰忽然上前阻拦,被她一刀捅在腹间,推摔在苏景轩脚下。
刹那间,时间仿佛定住了般,苏景轩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那个雨夜。
外面的厮杀,徐风的呼喊,以及按压在自己内关穴位止晕的手指悉数不见了。在他眼前只有无边的黑暗,刺鼻的血腥,以及即将被血淹没的岳鹰。
他仿佛又变回了当年的那个幼童,颤抖着声音去推她:“你醒醒,你醒醒啊。”
岳鹰捂着腹间,血从指缝渗出,而前胸还有颈肩处还残留着那个侍卫的鲜血。
她看着苏景轩眼神空洞地盯住自己,情知他又犯了旧病,手下用力猛地将他推远,背身过去喝道:“徐风,快带他回去!”
苏景轩被重重推坐在地,脸上却露出狂喜的神情,突然张开双臂从背后把她紧紧搂住,喃喃自语道:“你没死,你没死!”
此时,吉令带人赶到,女刺客寡不敌众,跳窗逃走。众人一起上前,硬是无法将苏景轩从地上拉起来。而岳鹰也因被他死死箍住,如“筑球”一般在地上被掼来掼去地摔打。
岳鹰被折腾得不耐烦,翻转身体,一手刀落在苏景轩的后脑处。苏景轩的眼神一阵发虚,紧跟着往后一倒,被徐风接住。
岳鹰抠开他死死箍在她腰间的手指,捂着伤口,对着惊呆了的徐风喊:“不赶紧带走医治,还等什么!”
众人这才一起醒悟过来,抬起苏景轩就走。
苏景轩醒过来的时候,吉安已经在床前等候多时。
见苏景轩起身,立马上前请罪:“属下原想着做一场戏,套出他的证据。再让他在恐慌之下,把送信的任务托付给他信任的人。
咱们想加上的那句话也就神不知鬼不觉到了御前,在圣上心里埋一颗种子。实在没想到事到临头,会凭空冒出一个刺客,差点伤了郎君。”
“可查清刺客的来历?是郡主的老妇跟前的?”
“属下瞧着她虽一进门就刺向郎君,真正的目标却是袁郎君,刀法招式也不像中原路数,猜测是云州派来的。”
“云州!”苏景轩手指在桌面轻敲,“看来,他是真拿到了有用的东西。现下,他又怎么说啊?”
吉安低头说:“给了他几次和岳娘子单独相处的机会,没说出什么来。属下觉着……”
“觉着什么?”
“他似乎疑心郎君和岳娘子走得亲近,迟迟不敢交托于她。不如,属下再去嘱托几句岳娘子?”
苏景轩冷哼一声说:“不必了,他既不是个情种,又生了疑,还一味吹嘘他二人的交情,恰巧说明玉佩与证据无关。当日也不过拿这块她和这块玉佩这块作伐,故意掩人耳目罢了。”
“那证据……”
“不必费心找了。你直接去同袁英积摆明了态度,你告诉他,要么死,要么配合!”苏景轩起身,眼神闪过一抹狠厉,“我没时间再同他玩下去。”
吉安忽的郑重跪地,一揖到地道:“郎君慎思,宋大娘子苦心谋划多年,俞妃入宫至今还未完全站稳脚跟。
郡主的亲姨娘、如今的怡太妃扶持今上即位有功,扳倒云州平王后势头只会更盛。
袁英积首鼠两端,机谋甚深,眼下一定是想拿此做投名状,依附怡太妃一脉,好在云州啃下一块肥肉。
若此时让他知道郎君用心,即便当面答应,怎保他回京后不反咬一口?我知郎君自苦多年,却万不可为争一时之气,授人以柄啊!”
他言辞切切,句句入里。苏景轩怔然坐下说:“难不成,我要任他回京,坐失此次良机?”
“郎君,有道是事缓则圆。宋大娘子已经被宣召入京为俞妃养胎,朝廷也不会在此时轻易对云州动手。旁的不好说,云州海贸的商线咱们还是能争一争的。”
苏景轩的手在膝头一支,起身走到吉安身前,弯腰扶他起身,在他的手上重重拍了几下,说:“吉安,这半年来你从南至北的奔波,身子可好?下雨时腿还疼吗?”
吉安笑着回应道:“多谢郎君惦记。宋大娘子派人多方帮我调养,如今已经好多了。”
两人一时沉默,苏景轩忽的叹道:“你一向谨慎,却偏偏上了她的当,伤了这条腿……吉安,我把念禾送到庄子里去了,你不会怪我吧?”
吉安一怔,忙揖身说:“郎君言重了,我等皆是郎君的奴仆,自然甘愿听从郎君调配。”
苏景轩拍着他的上臂迫着他站直:“吉安,你知道的,我最敬重你。
但凡她收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我还是会看在咱们自小一起长大的份上,宽免她一二。若是她回心转意,你们……”
“郎君,”吉安揖道,“郎君厚情,吉安感念于心。如今安已入道清修,除了为郎君效力,心中再无其他。郎君不必再多为安伤怀。”
苏景轩又拍了拍他的肩头,走到书桌前坐下:“事既如此,京城那里我再去也是枉然。你亲自走一遭罢,吉令跳脱,吉成不在,也只有你和吉敏配合,我才能放心。
他如今在赵弘嘉跟前,你们一起回京也是容易。只是路上,要多做些安排。”
苏景轩的笑容变得淡薄:“他不是怀疑郡主想要吞了他的证据抢功吗?让他们相信下去吧。”
吉安点头应道:“郎君放心,属下明白。”
话已说完,吉安却犹豫着不走。终于,他开口说:“郎君,安有一句肺腑之言今日必须要讲。”
苏景轩从桌子后抬头。
吉安道:“情字缠绵却也伤神,有道是智者不涉爱河,安的今时今日就是例证。
岳娘子为郎君治疗心疾一事,我也有所耳闻。只求郎君以大局为念,万不可为一时心悸而分心伤神呐。”
吉安说完,直接屈身退了出去。
苏景轩瞧着晃动的舱门发了一会儿怔,提高了声音喊:“徐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