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鹰“刷”一声拔刀:“别叫,我不想杀你。”
念禾哀声道:“我不是来害你的,我是来给你送吃的。”
岳鹰慢慢逼近:“那就先委屈你一下了。”岳鹰举起手刀那一刹那,念禾急声道:“别杀我,别杀我,我……我能送你出去。”
岳鹰接过她手上不住颤动的托盘,放在两个护院对饮的桌子上,用刀逼着她到了僻静处,低声问:“你为何诬我,又为何要帮我?”
“我没有诬你,我说的都是事实,我的确看到你从书房拿了字纸出来。但……但我也不相信你是奸细。”
念禾颤声说,“我没到郎君会轻易相信。我偷听成管事与人谈话,那信件十分重要,郎君的意思是宁枉勿纵。宁枉勿纵的意思你懂吗?”
念禾的声音急切起来,“我说想送你走,是真心实意的。岳鹰,你不是坏人,可惜拙嘴笨舌人又太过蠢笨,就算郎君不杀你,今后也再不会亲近你了。
没有他护着,你在这别院里根本活不下去。你赶紧走吧,既能过的自在,也能把我的郎君还给我。”
“嗬!”岳鹰哀笑道,“这样的人,难得你还稀罕。”
岳鹰抬头望向天空,如漆如墨,竟没有半丝亮光,眼眶里的泪意散尽,她开口说:“你说的对,我是该走了。”
岳鹰用刀逼着念禾,两人挨着墙根,到了院子东北角,念禾拨开一处杂草说:“喏,从这处狗洞出去,就进了临梧院的园子。
从园子里那座最大的假山穿出去,就是别院的南门。趁着现在守卫薄弱,你偷偷潜进了松州府,找艘渡船就能回家了。”
岳鹰站着不动。念禾催促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端起架子来了?管他什么洞,先保住命要紧。”
岳鹰转身望向念禾,黑夜里看不清她的眼睛:“念禾,你这般放我走了,他会为难你吗?”
念禾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起这个,不以为然道:“等你走了,我就跑去耳房前装晕,就说是你打的。他们知道你是个野蛮的,怪不到我头上。”
岳鹰听着她快言快语,过去种种,犹如昨日。
“念禾,你是今生第一个朋友。我感激你时至今日,还愿意不计前嫌来帮我。”岳鹰说,“临别前,我有一句话赠你:自今以后,忘了他吧。”
“我亲口听徐风说的,春意醉根本无法让人情根深种。他也不是因为这个才唤你回来的。他那样的人,原就无情,你又何必错付真心?”
“春意醉?”念禾低声惊呼,“是谁给郎君下了春意醉?”
岳鹰道:“那熏香不是你吩咐彩儿燃的?”
“我只吩咐过彩儿换香丸,香里也只是加了一味酴醾花香,那是我旧日常燃给郎君的。”
岳鹰沉吟不语,念禾催道:“那边来了巡逻的,你快去吧。”
岳鹰又看了她一眼说:“念禾,你醒了吧。就是选那个吉安也比他好些。”
说着,她往砖缝里一蹬,跃上墙头。当日她费尽心力想来的临梧院就在眼前,岳鹰朝清风苑方向又看了一眼,毅然跃下了墙头。
园子里果然有一座镂空的假山,找了一处洞口弯腰进去,一路猫着腰快走,约莫过了半刻钟,她看到前方天光微亮,竟是到了尽头。
岳鹰靠在山壁上,顺着洞口往外查看。视线所及,黑漆漆一片。那道南门,应该就在院墙之外。
岳鹰从假山中钻出,提了一口气跃上院墙,刚作势要跳下去,双脚被一股大力拉着,忽的跌入了一个人的怀抱。
岳鹰只觉天晕地旋,又被人往地上一丢,跌出了丈余远。
四周点起了火把,墙内紧跟着跃出了几道黑影。岳鹰撑起袖子挡住刺眼的亮光,苏景轩在几步外站住了身子:“把这个逃犯捆住手脚,给我捉回去关好!”
清风苑里,岳鹰被捆住手脚,堵着唇舌,坐在地上,眼神恨恨望向苏景轩。
苏景轩则望着她身旁俯首跪着的念禾说:“念禾,你可知罪?”
念禾道:“奴婢不该贸然放人,但岳鹰真的不是奸细,您看她,蠢相外现……”
“她自然不是奸细,但你盼着她是。”
“没有,”念禾摇头辩解,“奴婢没有。若真如此,奴婢何必送她离开?”
苏景轩微微示意,吉成对外喊道:“带人证。”
彩儿被两个仆妇押着,跪到了念禾旁边。苏景轩说:“说说吧,你都做了什么。”
彩儿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受念禾蛊惑,做下了错事,奴婢知道错了,奴婢知道错了,求郎君宽宥。”
苏景轩用手指点了点桌面,她一旁的仆妇厉声喝道:“少啰嗦,快说你当日做了什么!”
“念禾从庄子上让人传信,说她日子过的艰难,都是岳娘子害的。她说郎君最厌烦贴身女扑上去自荐,就嘱咐奴婢把郎君的香丸换了,诬到岳娘子身上。”彩儿俯首交待道。
“换成什么了?”吉成冷声问。
“换成,换成加了春意醉的香药。”
“你胡说!”念禾大声斥叫,几乎要扑在她身上撕打,被两个仆妇死死按住,仍怨声分辩,“我只是加了酴醾花香,你为何要编排我?”
吉成对外挥了挥手,又进了一个庄户打扮的男子,跪在地上磕头不已。念禾抬眼望去,正是当日她用重贿托付的传信人,只听那人说:“在下愿意给彩儿姑娘作证,当日念禾姑娘就是这般交代的。”
吉成说:“念禾,你可还有话要说?”
念禾挣开仆妇的钳制,冷笑着起身跪正,未及说话,流出了两行眼泪:“我嫉恨岳鹰能得郎君青睐不假,可也万万想不到这么恶毒的法子。何况,我怎么会……
我自小跟在郎君身边长大,我是怎样的人,郎君你竟然信不过吗?”
“我就是太信得过你了,纵得你无法无天。”苏景轩冷声说,“念禾,你心里想什么当我不知道吗?你仔细想想,你可配吗?”
念禾的面色瞬间苍白,眼中的神彩似被抽走了般,她怔怔道:“奴婢自然不配,可却是真心护着郎君的。”
“为了护着我,所以就不允许旁人与我亲近?”苏景轩俯身道,“你往日里那些小伎俩,我看在吉安的面上一再忍了。可云州商线事关重大,牵一发而动全身,也是你能拿来做局的?”
念禾道:“奴婢没有。”
苏景轩收身坐直,道:“吉成,你来让她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