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苏景轩所料,春妞当晚就被人送回了月华巷。
张氏连日里吃不下睡不好,短短两日,鬓间竟长出白发来,一看到女儿,就抱着她失声痛哭起来。听老刘说方正他们不日也会回来,她更是激动地要去跪谢苏景轩。
苏景轩令人拦住她说:“你也不必谢我。要谢就谢你有岳鹰这个妹子、我们商议好的,她帮我经营铺子,我帮她救人。如今人也救了,也到她为我出力的时候了。”
话到此处,他突然起身说:“好了,孩子你也见了,也该同我回铺子里去忙了。”
岳鹰还待说话,张氏忙上前说:“妹子,店铺有事你就去忙,孩子们有我看着呢。苏郎君是个好人,咱千万不可辜负人家。你先受几天累,等你阿哥回来,我让他去帮你。”
苏景轩笑了笑,带上帷帽先走了出去。徐风跟着他出门,低声说:“郎君,我不跟着,总归不放心。您若有个好歹……”
“有她在,能有什么好歹?”苏景轩不耐烦说,“铺子里狭窄,你们这几日最好都不要过去。”
老刘也跟出来道:“郎君,从京里来的货眼看就到了,咱们是摆还是不摆?”
苏景轩白了他一眼,转身离开。徐风悄声说:“摆什么摆?命都快不要了,还要那劳什子货吗?”瞥见看见岳鹰出来,徐风忙跟上前同她絮絮叨叨地交代。
大雨停了之后,也下过几场小雨,却不像前些日子那般遮天蔽日了。
两人在未开张的铺子里闭门不出,苏景轩屡次失手后,竟破天荒煮出来一锅能入口的菜粥,激动地连吃了三大碗,直撑得在躺椅上不肯起身。
看着岳鹰在井边挽着袖子洗衣,听着衣服在搓板上的滋滋声,间或杂着街道上的叫卖声,苏景轩心底竟泛出岁月静好的意味来。
他叹道:“还是市井里的人家过得自在,一日三餐混个肚饱,闲下来就躺在树荫下打盹,真真赛过神仙。”
岳鹰把木盆里的衣服捞出,泼在墙角的水道口,道:“也只有你这样的,才会有这样的念想。我们这些市井小民,天天为钱发愁,能赛什么神仙吗?”
苏景轩不以为然:“不过糊口而已,能用多少银子?”
“要不怎的说你是享乐惯了,不知人间疾苦呢。且不说旁的,光你损坏的那口锅,换到普通人家,都顶得上半月的口粮了。
往常我和阿爹打猎时,就算只是为着糊口,却也少不得为钱忧愁。搬到镇子上后,更是一睁眼就想着挣钱。周围邻居,也无一不是这样。真不知你从哪看出来,市井人家过得赛过神仙。”
苏景轩瞧着她笑:“那我要是锦衣玉食的养着你,你可愿随我回去啊?”
岳鹰扭过头去拧衣服上的积水,苏景轩走过去帮忙,继续劝道:“到时候,我把内院的人都撵出去,咱们也一起做饭洗衣,偶尔还能逛逛园子,岂不自在?”
岳鹰把拧好的衣服,刷刷甩了两下,晾在竹竿上说:“你老实告诉我,静禾说你在北院里拘了人,是不是真的?”
苏景轩拉着岳鹰坐下,认真道:“岳鹰,翠湖别院里的确有秘密。院子里的人,也多是自小就被宋姨收养的。但我以下,不过都是想要改命的人。翠湖别院里,也从未有过伤天害理的事。
至于静禾,你可知,因为她,我们在外面折损了多少兄弟?那个声称要带他出火坑的男人,不过是敌人设下的桩子,还是个卑鄙的。只是稍稍用了些刑,他就把静禾卖了个彻底。”
“就算买卖做得大些,要用些计谋,哪就要你死我活地斗了?苏景轩,你到底有什么秘密在瞒着我?”岳鹰疑惑问道。
苏景轩拨了拨她的头发说:“这些事你慢慢会知道的。但不论我是谁,我将来要做什么,我对你的心是真的,我只是想让你生生世世都陪着我。”
岳鹰低下头:“我是个笨的,我看不懂你想要什么。若是你有朝一日厌弃了我,那我岂不是就得做静禾?”
苏景轩正待回答,外面传来一阵剧烈的叩门声。岳鹰打开门,竟是方婶子带着方正一行人来了。
虽然每个人都瘦了不少,万幸都很康健。
岳鹰激动地搂住方婶子的胳膊往里让,问道:“婶子,你怎么找到此处了?”
方婶子四下环顾着说:“自然是上门答谢的。”
很快,她的目光锁在了苏景轩身上,带着众人上前行礼说:“蒙郎君搭救,老妇人一家感激不尽,今生今世就是结草衔环也要感激郎君的深恩。”
说着,她就要下拜。岳鹰一把扯住她说:“婶子,对他不必行这么大礼。”方婶子白了她一眼说:“哦,我自向他行我的礼,你为何要拦?”
苏景轩忙道:“方婶子,岳鹰说的对。您是长辈,这礼万万行不得。老刘,还不把客人们请到屋里去坐。”
方婶子止住了老刘的邀请,对着苏景轩笑道:“郎君不必客气,既然你屈尊称我一声长辈,老妇人我今个就托个大,当着你的面,教训教训我这个糊涂侄女。”
不等苏景轩回答,方婶子转身对岳鹰说:“早前你阿哥说,有贵人要助你立户,我打心底为你高兴。前些日子家里出了事,又全赖你求人帮忙,才救了我、你阿哥、钟老爷还有小春妞。
但如果你因为这个就不顾礼法,跟人不清不楚混在一起,我就算是重新被抓去修堤,也要当着你阿爹的灵位,好好教训你!”
苏景轩尴尬道:“方婶子误会了,我让岳鹰在此,是为了打点铺面的事,万不敢有逾越之举。”
方婶子也不看他,继续环顾四周说:“老妇人是个没见识,只见过开门做生意的商户,却不知这大白天关着门,里面空空的商户能做什么生意?
若是郎君这里没什么大事,不如开开恩,放她回去,把婚事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