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叶老大夫殷切道,“恩人快快请讲,我叶家上下,必竭尽全力。”
岳鹰起身揖道:“鹰当日也是碰巧赶上,神医再勿提‘恩人’二字。我有一个朋友,生了顽疾,久治不愈。今日慕名而来,也是无奈之举,神医量力而为就是了。”
叶老大夫微微颔首。
岳鹰想了想,继续道:“我这朋友幼年时受了一次惊吓,从此见血就晕。前不久倒是好了,只是,只是又怕了别的。我就是想问神医,这可有法子啊?”
叶老大夫捋着胡须想了一阵说:“不知可方便去帮贵朋友探探脉啊?”
岳鹰犹豫道:“他不在此处。”
叶老大夫沉吟道:“虽然老话说心病还需心药医。但古来治疗心疾,也有些疏肝解郁、安神定志的方子。若是能当面探探脉,对症下药,那就再好不过了。”
岳鹰想起徐风他们总是极力隐匿苏景轩行踪,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冒然,转言说:“我听闻神医美名在外,也是随口一问,等我见了他,再领他来向神医赐教。”
“这心疾从面上看不分明,实则最是凶险的。怀仁他一向喜欢钻研些古怪方子,又是个愿意跑远路的。恩人若不着急,我让他想法子来解。哦,怀仁就是昭儿的父亲。”叶老大夫解释了一句,接着就对左右道,“去,让怀仁看完这个病人,到这里来一趟。”
岳鹰此时已经万分后悔,听到他兴师动众要叫儿子过来,忙起身说:“我也只是替人问问,神医不必放在心上。外面都是病人,怎好这会子就让叶大夫过来?诊病的事,改天再说,我今日就先回去了。”
说完,她不由分说起身就告辞。
李老大夫见拦不住她,又叫小厮取来一盒药草,对岳鹰说:“此名还魂草,只有在云雾缭绕之地方方能生存,治疗晕厥最有急效。怀仁费尽心力去采,只得这么几株,就拿回去,给贵朋友备着用吧。”
岳鹰受宠若惊,说:“这药材这么难得,神医留着救人用吧。他……”
“恩人这是怪小老儿无能了?”李老大夫忽然敛容道,“你好不容易开口,我竟然帮不上忙。唉,真是愧见先人。”
岳鹰见他性情刚直,更生了敬意,接过盒子,大大方方说:“神医恩赐,我却之不恭。今日唐突了,若是我那朋友听劝,必再来叨扰您老。”
“这就是了。”李老大夫笑道,“咱们今后要常来常往才是。昭儿他啊,身边正缺一个像您这般的亲人。”
岳鹰呵呵笑着,匆匆走了。
月华巷,苏景轩正对着一本账册皱眉:“不可能,去年戎狄疫病横行,若徐家真和他们有瓜葛,这单子里,不可能连寻常要用的知母都没有。”
老刘低头说:“属下也觉着奇怪,但这是从他们常合作的货运行查来的,消息也是可靠的。”
苏景轩摇头道:“早前已经调查过了,戎狄的货是从这里发出去的无疑。方圆百里内,旁的生药铺子没这样的手笔,这其中一定有蹊跷。”
门外几声响动,老刘扭头看了一眼说:“令管事回来了。”苏景轩把手里的账册放下说:“这事儿还在徐家身上,至于那个京里来的袁郎君,也不会只是风流那么简单,要分别盯好了。你去吧。”
老刘转身出去,恰巧遇到吉令,吉令捏着他的手腕儿,低声提醒道:“老刘啊,管管你的好女儿吧。”老刘正想细问,他已经理了理衣领,进了内屋。
“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可说呢……”吉令把岳鹰的行踪汇报了一遍,说,“我听徐家那个说要去见那个所谓的袁郎君,就想跟过去看看他们有什么勾当,您猜怎么着?
那个袁郎君果然没安好心,不停打探徐家的事儿呢。”吉令摇头道,“只是搞不清他到底是哪来的人!”
苏景轩敛容道:“你说那个徐大娘子画了我的像?她是怎么看到我的?”
“谁知道呢?想来是走火入魔了,太过崇敬郎君您了。只盼着您像那戏本里的狐仙,能从画里走出来,和她……”吉令伸出两个食指对了对,仿佛受了青睐的是他似的,傲娇道,“果真是邻女窥墙,防不胜防啊!”
“岳鹰也听到了?”苏景轩沉声问,“她后来去哪了?”
“哦,那两人散了之后,我回了一趟铺子。岳娘子像是出去了一趟,却又在铺子里住下了。”吉令心虚地开始帮他收拾书桌。
苏景轩蹙眉:“是被那个莫名其妙的徐大姑娘气着了?”
“面上倒是笑吟吟的,只是……”吉令把手里的书本弹了又弹,苏景轩不耐烦地夺过来说:“纸皮子都快被你磨烂,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小的刚刚去问了念蕊,岳娘子像是心里憋着气呢。不过小的觉得,让她生生气也好,免得不知道郎君的珍贵。既然她想在外面住,就让她在外面住着呗。左右着急的是她,到时候自己就乖乖回来了。”
吉令诚恳劝道,“郎君,还是那话说,要想让她对您俯首听耳,再不敢造次。咱们要适时端着,端着您懂吗?”
苏景轩依样端了一会儿,还是端不下去。他索性把没画完的画像扔在一旁,对外吩咐道:“备车,去铺子里!”
日暮黄昏,天边起了成片的火烧云。苏景轩从车窗看过去,心底一阵暖意。他对车辕上的吉叹道说:“若不是她,怎有我今日?吉令,你这种没有动过情的,是永远不会明白,我为什么离不得她。”
吉令只觉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腹诽他没出息。此时,各怀心思的他们还不知道,这次出行,会引出这么多命运的周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