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野顶着全场的注视,稳稳把那瓶“酒王”送进了贵宾包房,动作一气呵成。
哪怕脸上没什么表情,我还是看出他微微发白的指节,已经紧张到极致。
等贵宾满意地点头,全场松了一口气。
我也跟着撤到后台。
江野跟我一前一后地走进员工阳台,没人说话。
他靠着栏杆,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火的时候手都在抖。
我接过打火机,也点上一根。
风吹过来,带着夏季的湿气。
他盯着街上的灯火看了很久,才低声说:“要是真翻了那瓶,我就完了。”
我嗯了一声:“那可是上百万的瓶子,不光赔钱,以后别说升职了,可能连酒吧都混不下去。”
江野抽了一口烟,神色有些疲惫:“这帮人,真是想把我生吞活剥。”
我拍了拍他肩膀:“别怕,还有我在。我在后面给你看着。”
江野侧过头看了我一眼,那一刻他的眼神特别明亮。
“你说得对,他们越是想让我下来,我就越得站稳。”他吸了口烟。
我正点头,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拿出来一看是茜姐。
我急忙接起:“姐,什么事?”
她声音懒洋洋的:“过来一趟,来我房间。”
我还没说话,旁边的江野已经眯起眼睛笑:“前途无量啊,兄弟,连茜姐的单线都打通了?”
“别贫嘴。”
我摆摆手,把烟掐灭,转身快步走向后楼的贵宾间。
我推门进去的时候,屋里灯光柔和,茜姐穿着丝质长裙,正坐在办公桌前,对着电脑开视频。
“来了。”她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句,然后站起来,“去看看,给你个惊喜。”
我走过去,电脑屏幕里的画面清晰浮现。
那一瞬,我呼吸都慢了半拍。
对面的人,竟然是——唐晴。
她穿着白色圆领上衣,长发披在肩头,脸蛋像水洗过的瓷器。
干净、温柔、安静,就像那些年我做过无数次梦的模样。
她微微抬眼,看见我,眼神顿时明亮了一瞬。
我喉咙像堵住了一样,嗫嚅了半天,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茜姐拍拍我肩膀,笑着走出去,把房门轻轻带上。
只剩下我和她,隔着屏幕,却像从没离开。
我们几乎是同时开口:“你还好吗?”
彼此愣住,隔着光纤传来一丝难掩的情绪。
唐晴先笑了:“这段时间发生很多事,我一直想联系你,但……一直找不到机会。”
我低下头:“是我连累了你。”
“别说这些。”她声音轻柔,“我也有自己的选择,没人逼我。”
我忍不住问:“你现在在哪?你是不是……和家里有什么交易?”
她顿了顿,然后笑了笑:“不管我做了什么,都是我自己的决定,不要往你身上扯。”
我张了张嘴,却没再追问。
因为她眼神太坚定了,那不是被逼的模样,是有意地远离。
“我们还能再见吗?”我问。
她看着我,轻轻点头:“会的。我会早点回来的。”
我们又聊了很久。
说了高考,说了岚姨,说了我现在的生活,她听得很认真,不时点头,偶尔眨眼时还会有点湿润。
“高考成绩快下来了。”她忽然说。
我心头一紧,想起那个一直藏在心里的遗憾。
她却笑着劝我:“秦虎,不管你复读与否,上不上清北,我都支持你。你是金子,在哪儿都会发光的。”
我咬了咬牙,终究没再说出什么。
挂断视频,我久久没有离开那张椅子。
唐晴的声音还在我耳边回荡。
像一道光照进我心里最阴暗的角落,让我整个人一下子轻了许多。
我起身回到包房区,连步伐都轻快了不少。
之前几个贵宾还在唱歌闹腾,换作平时我早就心烦气躁,但现在连那些刁难的话听起来都像笑话。
凌晨两点,我把包房收拾干净,拖地、倒酒瓶、清点账单,一气呵成。
耳机里传来江野的声音:“虎子,前台刚报,有个新开卡的高级贵宾,你还能接待吗?你要是累了,我换人。”
我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笑了笑:“新贵宾?充值多少?”
“开卡就打了一百万。”
我啧了一声:“这么阔气?行,我去接。”
高级贵宾不比普通人,开口就是成堆的筹码。这种机会不能放。
我换了身干净制服,在电梯口等人。
没多久,电梯门缓缓打开。
我一眼就看到那位贵宾,竟然是个独自前来的女生。
白色长裙垂地,肩膀微露,皮肤白得像牛奶,眼角有点淡淡的粉,却不艳俗。
她的五官很精致,不是那种张扬的漂亮,而是清冷、内敛。
有那么一瞬间,我竟觉得她和唐晴有些像。
她微微一笑,眼神却淡淡的,有点疏离,又像藏着点疲惫。
“你好。”她声音也很轻。
我点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贵宾晚上好,这边请。”
她穿着高跟鞋,却走得很稳。
我带她进了顶层的静谧包房,关上门后,她环顾四周,眼神扫过沙发、酒柜,最后落在我身上。
“这里挺安静的。”
我笑笑:“这边是专为贵宾设置的,有隐私,也不会吵。”
她点了点头,轻声说:“你帮我推荐几款果酒吧。”
我走到酒柜前,挑了几瓶口感不重但回味悠长的果酒:“这几款味道不错,适合晚上喝,不会太辣。”
她看了看:“你没推荐贵的?”
我耸耸肩:“我是服务员,不是推销员,挑合适的才是本事。”
她抿唇一笑,笑意不多,却很真。
“你倒挺坦率。”
女孩儿抬头看着我:“我第一次来,别人一般都干什么?”
我倒了一杯,递给她:“其实也就是喝酒、唱歌、聊聊天,做游戏,或者,折磨我。”
“还有‘折磨你’?”她抬眼。
我一愣,随即笑了:“嗯,有些人是这个爱好,但你看起来不像。”
她接过酒杯,轻轻抿了一口,随后皱了皱眉,低声说了句:“有点苦。”
“果酒也是有酒劲的。”我提醒她。
她没说话,只是靠在沙发上,看着我,忽然问:“你叫什么?”
“秦虎。”
“秦虎……”她低声重复一遍。
我们聊了几句,我试着打开点气氛,她也配合地玩了几个小游戏,输了几次,也喝了几口酒。
越聊,我越觉得她不像那种常来的客人。
动作规矩,说话得体,就像是从哪个贵族学校刚毕业,还带着点“良家气”。
可偏偏,她眼神里总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像压抑了很多话没说出来。
快到三点的时候,她忽然靠近了些。
“秦虎。”
“嗯?”
她低声问了一句:“你……包夜多少钱?”
我怔了一下,没说话。
她看着我,眼睛很清澈,却又莫名让人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