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心:“对了公主,采英已经醒了。太医说她的伤没有大碍,只要静养便可。”
沈雾点了点头,流心叹道:“她也的确果决,赶在那个时候冲上去表现,这若一个闹不好可是会真丢了性命的,可能她把刺客当成了公主的人?以为自己不会死。”
沈雾:“不管怎样,她这么一表现,她的女官之位也稳了。”
流心转了转眼珠,心领神会,笑着说:“没错,公主这一环扣一环,可把这些人都算进去了,奴婢佩服。”
“得了,少给本宫戴高帽。”沈雾笑着嗔道。
“明日我们就回府,许氏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暂时还没有,不过公主放心,属下一直叫人盯着。”
“好。”
翌日,沈雾吩咐下人备好车马,准备返回摄政王府。
沈括得知她要离开,心里暗自窃喜,还特意亲自前来送行。
他满脸堆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虚伪的关切:“这几日皇姐辛苦了,回去之后可要多休息几日,朝中的事务就交给朕来处理吧。”
沈雾搭着流心的手正准备登上马车,脚步却忽然停住。
她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缓缓转身,目光精准地落在容复身上,“本宫记得,容督主答应过要来本宫府里做几个月的首领太监。既然今日正巧,那就别再耽搁,现在就随本宫走吧。”
容复神色淡定,几步上前,沈雾向他伸出手,他抬起胳膊,任由沈雾攥住自己的手腕,稳稳地送她上了马车。
沈雾撩开车帘,“皇帝回宫去吧,户部尚书正等你商讨中州拨款赈灾一事,别迟了。”
“是。”沈括眼睁睁看着容复跟着沈雾的马车离开,焦躁的喉中干涩。
“皇上,该回乾清宫了。”陈旺小心翼翼说:“大臣们可都等着您呢。”
沈括转过身,身后的禁军看似恭敬的站着,可那多张面孔没有一个是他熟悉的,沈括总觉得头顶悬着把刀。
容复跟在他身边他还能好些,如今……
他大步朝乾清宫走去,冲陈旺吼道:“以后让这些粗野的家伙都离朕远点儿!朕闻不得他们身上那股子血腥味儿!”
陈旺赶忙低头应和:“是!”
午膳时,沈括忽然想起采英,问陈旺说:“采英醒了吗?”
“昨晚就已经醒了,还问起皇上是否安好,皇上要去看看吗?”
沈括撂下筷子擦了擦嘴,“走。”
采英在宫内有个单独的住所,她没什么朋友,如今受了伤想要喝口水,还得自己去取。
刺客的一箭射穿了她的左肩,晕倒时又扭伤了脚踝,采英拖着疲惫的身体艰难的朝桌子挪动,好不容易摸到桌角,脚下又是一滑,重重摔在了地上。
她痛呼出声,这时,脚步声从屋外响起,沈括推门而入。
“采英!”沈括大步上前将她扶起。
“皇上。”采英挣扎着想要起身,“奴婢给皇上请安……”
“你身上有伤,先别乱动。”
陈旺这时也看出二人之间有端倪,懂事的为他们关上门,出去守着。
沈括把采英打横抱起,放在了床上,他看着采英没什么血色的小脸,心疼的抿起嘴唇。
“你、你怎么那么傻。你又不会武功,拿什么救朕,幸好这一箭没射中要害,否则……”
“奴婢人都是皇上的,命自然也是皇上的。奴婢丢了命不要紧,不能眼睁睁看着皇上身陷险境!”
“你……”沈括感动的说不出话,“你想要什么赏赐?你要什么朕都给你。”
采英一愣,狂喜席卷上心头,她盼了多年的名分,难道——
“除了名分,朕什么都能给你。”
沈括无情的打碎了采英最后的幻想,采英嘴唇颤抖,不可避免的红了眼眶。
“皇上,奴婢,奴婢想有朝一日,能正大光明的伺候皇上。”
“朕知道,可是朕真的舍不得你离开乾清宫。你若有了名分,就要住去后宫,朕如何能时时见你。”
沈括把采英揽在胸前,温柔道:“朕给你在京中买一处宅邸如何?还有你爹,朕记得他是县丞,朕提拔他做县令,等几年再让他做知府,你高兴吗?”
采英面无表情的伏在沈括胸前,“奴婢高兴。”
沈括看不见她的表情,还在为她的识趣而龙心大悦。
采英垂下眸,声音飘忽:“皇上,您喜欢奴婢吗?”
“这是傻话,朕不喜欢你,怎会跟你这么多年。”
采英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这时,她才彻底死心了。
皇上终究靠不住,她要靠自己,她要做女官。
采英知道,经此一事皇上必定会格外信任她,等长公主设立女官那一日,皇上必定会第一个想到她。
对不起了陛下,您利用奴婢这么多年,如今也叫奴婢利用一回吧。
……
马车稳稳地停在了摄政王府门前。车夫熟练地取来矮凳,摆放在马车旁。
沈雾刚探出身子,一只胳膊便适时地递到她眼前,她抬眼望去,与容复四目相对。
只见容复神态从容淡然,仿佛一尊无欲无求的玉佛,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似乎任何羞辱都无法撼动他分毫。
容复不咸不淡的态度在沈雾这里,就如同一只习惯被追捧的小猫,突然遇到一个正眼都不看它的两脚兽,傲娇的小猫偏要伸出爪子扒拉几下,非得让两脚兽失去镇定,跟其他人一样追捧她才肯罢休。
她搭着容复的胳膊走下马车,轻唔了声:“你来的不巧,本宫还没差人给你准备住处,不如你今晚来给本宫守夜,暂且住在本宫正殿的耳房里。”
容复身子微不可见的顿了顿。
沈雾不知他没有……即便是住在耳房,也仅仅隔了一层珠帘,实在不妥。
“怎么?你不愿意?”
容复目光晦暗的看着兀自兴奋的沈雾,眸底浮现出一抹微不可察的恶劣笑意。
他喉头滑动,不疾不徐的说道:“微臣遵命。”
沈雾回到寝殿,将霁风叫到跟前,“你带容复去熟悉熟悉府里。”
二人离开后,流心上前帮沈雾换衣,拧着眉头说:“公主叫容复给您守夜,奴婢可不放心。咱们都知道您和容复水火不容,霁风头一个不待见他,您还让霁风带他去熟悉府里,奴婢只怕这二人别打起来。”
“有什么好不放心的,他还能趁夜杀了本宫不成。”
沈雾看了眼流心:“你告诉府里人,只管正常和他相处,少去得罪他,他不过看着高冷,心眼可不少。身手也不是霁风能敌得过的,当心吃亏。”
“奴婢明白了,霁风有分寸的。那给他安排住在何处?”
“西偏殿空着,叫他住那儿。”
西偏殿就在沈雾的寝殿旁,流心神色流转,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轻声应了声是。
容复回到正殿时天色已经暗了,院内的下人都在做着各自的事,没有人搭理他,容复随手拉了个侍女问:“公主在何处?”
“给督主请安。我们公主这个时辰都在书房看折子。”
“她晚膳用了么?”
“还没。”
“多谢。”容复颔首示意,提步朝膳房走去。
沈雾专注看了几个时辰的折子,早把容复抛到了脑后,忽然,身前传来门扉的咯吱声,她抬头望去。
容复端了盏茶走了上来,放在她手旁,“喝口茶润润嗓。刚泡的,七分烫,可以入口。”
沈雾挑眉,端起来呷了一口,茶泡的很香,她看向容复,“手艺不错。”
她歪着脑袋:“你似乎把新身份适应的很快啊,是伺候我容易,还是伺候皇帝容易?”
“我不伺候皇帝。”
容复淡然说道。
他是秉笔太监,又是西厂的督主,平日除了跟在皇帝身后和内阁议政,就是在西厂待着,伺候衣食住行的活是陈旺在做。
容复现在想想,即便是刚‘进宫’的那段时间,先帝也没让他当太监伺候过。
似乎……沈雾还真是他亲手伺候的第一人。
“那本宫可真是太荣幸了。”沈雾放下茶盏,“上膳吧,本宫饿了。”
她大步走出书房。
容复上前打算收起茶盏,却无意间碰掉了沈雾桌上的奏章堆,他只好先放下托案俯身去捡。
已经朱批完的奏章散落一地,容复一本本安置回去,捧起茶盏面不改色的离开书房。
吃饭的时候沈雾又百般作妖,让容复布了半个时辰的菜,才叫撤了桌。
夜深,寝殿内宫人进进出出,侍女准备给容复铺床,被他拦了下来。
“我自己来就好。”
侍女望着他的侧脸红了表情,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容复看着那窄小的只有他一半身子长的小榻,最后选择将铺盖铺地上。
流心进来时他刚铺好,见来人容复平静的站了起来,“公主有吩咐?”
流心神色微妙,“公主找您。”
容复朝寝殿里间走去,沈雾的寝殿很大,分了四个空间,从右往左依次是耳房,会客堂,暖阁,最里面才是寝床。
容复撩开珠帘,望见床上的人影,瞳孔悄悄震了震。
沈雾穿着雪白的寝衣,一头青丝披散在肩,面上不施粉黛,和平日在外张扬跋扈的面容不同,此刻的她在暖烛映照下,温软的像一块暖玉,她循声抬头,用慵懒闲散的语调说道:“来帮本宫洗脚。”
容复额角狠狠跳了跳,呼吸错了拍子,长到这个年纪情绪第一次如此失控。
他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站在珠帘旁一动不动。
“公主,这不妥。”
“有何不妥?”沈雾笑嘻嘻,“你又不是男子,何况本宫也不在乎这个。”
容复眉头跳动的更加厉害,他控制着目光不去看她裸露的玉足和雪颈。
各种情绪在心底翻涌,烦躁中夹杂着愠怒。
沈雾行事乖张放肆,不同于其他闺阁女子,这他一直很清楚,但这种事……这种私密之事她怎么也能如此放荡不检点!
今日是自己,往日是否也有旁人?
容复也不知自己怎么了,他大步上前抄起床上的锦被,把沈雾的腿盖了起来,遮住了那一抹白。
沈雾愣住了。
容复躲瘟疫似的又瞬间退出几米远,冷硬道:“我去叫流心进来。”
“站住!”
沈雾飞快下床,大步上前抓住了他的胳膊,神态不满:“你什么意思?你嫌弃本宫?”
或许是容复之前太听话,他甫一反抗叫沈雾心里很不痛快。
容复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一时间没说出口。
他视线下移,落在那双陷入地毯长绒里的双足上,又飞快移开了目光。
沈雾没觉察到他的视线,强硬道:“本宫今天还非要你洗不可。”
容复突然抬头,墨色瞳孔中正酝酿着一场风暴,翻涌的暗潮裹挟着某种情绪,惊的沈雾下意识松了手,飞快退开,眯着眸警惕的看着他。
这家伙不会这么简单一刺激,就要跟她动手吧?
容复立即回神,飞快敛下了眸中的晦暗,深吸一口气:“……好。但请公主先回床上,就算铺了地毯,夜里依然风凉。”
“……”
沈雾半信半疑的坐回床上,容复还真卷了袖子去试盆里的水温。
目的达成,沈雾却有些犹豫了。
容复刚才那个反应,他不会趁给自己洗脚的时候,趁机偷袭她吧?
容复将盆挪了过来,单膝跪在沈雾面前,声线平缓:“水温正好。”
他伸手去抓沈雾的脚,指尖碰到沈雾沁凉的皮肤,温热的大掌竟能把小巧的玉足完全掌握在手里,沈雾蓦地战栗,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股异样的酥麻在全身蔓延,她几乎是一瞬间向后,缩回了脚。
二人都停住了动作。
容复喉结滚动的厉害,半晌才抬眸看她,眸色漆黑:“公主还洗吗?”
沈雾眼皮狂跳,她薄唇微抿,半晌后带着恼羞成怒的不满,用力踏进水盆里。
瞬间水花四溅,有几滴直接溅在容复脸上,水珠顺着他棱角分明的面孔滑进衣领,容复瞳孔骤缩,身上带起一股暖流。
沈雾微微咬着牙,总有种此刻退缩就输了的感觉,一字一顿道:“好好洗,少动手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