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谨行:“公主明鉴,微臣已经将菩提寺方圆十里内都仔细搜寻过了,所有可疑之人也一一核对过身份了,其中的确没有刺客啊!”
这时,一名官员站了出来:“陛下,禁军人手众多,一个小小刺客如何能藏得这般隐秘,甚至躲过禁军搜寻。”
“你这话何意?”
官员目光斜向沈雾,“这刺客来无影去无踪,只留下一具尸体,颇为蹊跷。微臣怀疑……刺客尸体是不是有人刻意伪造,目的是——陷害裴大人!”
沈雾柳眉一挑,不怒反笑道:“本宫要处置他,还要费尽心思弄出个刺客尸体?”
沈括:“休要胡说!皇姐行事一向磊落,且皇姐跟裴谨行的恩怨早已消了,岂会出此下策!”
“可又要如何解释刺客凭空消失?”
官员很是头铁,“只有公主与裴大人积怨已深,而且只有公主和公主的人见过‘刺客’,谁也不知那刺客是否真的……”
沈括面露犹豫之色,他看向一旁久久不言的沈雾:“皇姐,你看这……”
“来人。”
几名影卫出现在门外,沈雾扬了扬下巴,面无表情地说:“拖出去,本宫不想再看到他。”
官员脸色一白,趁被堵住嘴之前又吐出一句:“公主这般急着掩饰,难道是被微臣说中了唔唔——”
“皇姐——”
“如此以下犯上之人,竟能跟着御驾一同来祭天大典。”沈雾斜睨沈括,“皇帝是越来越识人不清了。”
沈括神色僵硬,“他的确以下犯上,可他那番话,皇姐没什么要说的吗?”
“本宫还要和一帮臣子解释?到底本宫是主子还是他们是主子?”
沈雾笑声如银铃,听着却莫名阴森,下头的官员个个垂下头,汗毛倒竖。
沈雾的视线如刀,“你们可还有人觉得本宫在说谎?”
无人开口,沈雾满意颔首,对裴谨行说:“继续带人找,本宫就不信一个大活人能凭空消失。若三日后回宫前你还没找到人……”
沈雾扯了扯嘴角,一切尽在不言中。
众人离开后,流心满脸愤懑:“一帮蠢材!公主放心,霁风已经带人去继续搜了,那刺客躲不了多久。”
沈雾冷笑一声:“让他不必忙了。”
“什么?”流心一愣。
“你还没看懂?那刺客只是诬陷本宫的工具,恐怕再怎么查也不会再出现了。”
沈雾笑容里满是深意,“本宫现在好奇的是,他还有什么后手。”
夜色暗了下来,沈雾捧了一本法华经在软榻上翻看,流心进来提醒她:“夜深了,公主明日还要去祭天,早些休息吧。”
流心替她宽衣,忽然道:“对了公主。”
“嗯?”
“驸马又被皇帝召去伴驾了。说今晚替皇上守夜,不回院子。”
裴谨言的住处是她院里的左上房,除了刚到时放行李她出现过,后面就再没有见到她。
沈雾眼里闪过一抹暗芒。
她转身来到镜台前,从妆奁底部取出一个红瓷瓶,手边摆着一盘桃花酥,沈雾还没动过,她打开瓶塞,将里头的粉末在桃花酥上撒了一些,白色粉末跟桃花酥上的糖霜掺在一起,肉眼无法分辨。
沈雾笑着把桃花酥递给流心。
“让麝月给采英送去,就说本宫体恤她照顾皇帝,赏给她的。记住,务必看着她吃下去。”
“是,公主。”
流心正要出去,沈雾又道:“还有——”
她顿了顿,笑容深意满满,“让驸马早些回来。祈福要整整三日,本宫担心驸马日夜伴驾累着,叫皇帝后两天换别人伴驾。”
流心不是很懂沈雾这样做的用意,迟疑道:“……奴婢明白了。”
……
皇帝回到住处,阴沉着脸坐到凳子上,“都出去。”
他正要喝茶,忽然想到什么,叫住了陈旺,“周林被长公主的人带去哪儿了?”
“周大人被剥了官服,押回京城了。”
沈括攥紧拳头,身子微微发抖。
陈旺小心抬头,“皇上,驸马爷还等候在院外……”
“让她进来。”
裴谨言进到房中,陈旺合上房门带着一众宫人退到了院外。
裴谨言:“皇上放心,人我已经安顿好了。他本就是菩提寺的人,即便是沈雾派人核对身份,也不会露出马脚。”
“朕知道。”沈括咬着牙,“朕恼的是,她今日竟然当着那么多官员的面,随意就处置了周林!那些官员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朕才是皇帝,却被她一个公主压制得死死的,实在是窝囊!”
裴谨言叹了口气,“陛下只有忍一时之气,才能换来江山永固。”
沈括将她拉坐在膝上,环着她的腰埋在她胸口。
“只有在你身边,朕才能寻得片刻安宁。”
二人交缠在一起,沈括将她按在榻上,却并不着急办事,“要在这里住三天,朕都想好了,这三天一直让你以伴驾为由留在我院子里。咱们许久不见,终于可以好好相处了。”
裴谨言环着他的脖颈,“还是要谨慎些。上次云妃突然闯进来,吓了我一跳。对了,那天我落下一颗珠子在龙床上,陛下可及时处理了?”
“别提了。”沈括想想就扫兴,“珠子让云妃看见了,不过好在她并未生疑。”
沈括没当回事,“云妃一向头脑简单,再不济的还有采英。别怕,不论出什么事,都有朕护着你。”
二人在床榻上腻歪了片刻,沈括奔波了一天,在沈雾那里查案连口水都没顾上喝,这会儿才感觉到饿。
裴谨言:“我去叫陈旺传膳。”
饭菜一样样摆上桌,采英也来到跟前侍奉,她一心想着沈括来之前的暗示,奉个菜都初心荡漾给沈括抛媚眼。
沈括今夜却没打算办事,淡淡道:“今晚你回去休息,不必守夜了。”
就在这时,流心突然来了。
沈括顿时就吃不下了,“可是皇姐有什么吩咐?”
“长公主叫奴婢禀告陛下,明后日让驸马回公主院子住。”
沈括和裴谨言皆是一愣。
流心:“祈福要三日,公主心疼驸马日夜伴驾,所以请陛下明后日则其他人伴驾,放我们驸马回去。”
沈括笑容勉强,“是朕考虑不周……明日朕就让驸马回去陪皇姐。”
流心行了礼便走了,沈括让陈旺把膳食都撤了下去,采英闷闷不乐,跟着收拾了桌子正想离开,裴谨言从里间出来叫住了她。
“姑娘,陛下让你今晚留下守夜。”
采英激动不已,裴谨言说:“陛下还有折子要看,让你在暖阁等着。”
“是,奴婢知道规矩。”
采英欢欢喜喜来到暖阁,熏炉里的香闻得人十分舒心,她脱了外衫在床榻边坐下。
投靠长公主果然是没做错,今日皇上本是不想她侍寝的,长公主身边的姑姑短短一句话,皇上就又让她留下了,采英攥紧绢帕,越发坚定了要奉承好长公主的想法。
夜色渐深,沈括终于回来了。
往常采英侍寝完,总是一觉睡到天亮,都是沈括在早朝前将她叫起来,今天不知怎么回事,采英迷迷糊糊自己醒了。
这可是几年来头一回,屋内还黑着,天还没亮,她往身边摸了摸,床褥已经冷冰冰了。
皇上回里屋去睡了?
采英正想着,一股细碎的声音传入她耳中,采英微微一愣,整个人瞬间清醒了几分,她轻手轻脚走下小榻。
耳房与上房相连,她来到门边,那声音越发清晰可闻,男人暧昧地喘息,夹杂着床榻摇晃的动静,如同一道雷狠狠劈在采英脑袋上。
她脸色瞬间煞白如纸,下意识死死咬住手指不让自己叫出声,身子顺着墙壁软绵绵瘫坐在地上。
“嗯~皇上今夜怎么这么久……时辰很晚了,明日您该没精神祭天了。”
“还不是沈雾,让你明后回去。在这儿就住三日,等回京又要躲躲藏藏……时辰还早,你专心些。”
“陛下闹太久了,万一里面那个醒了……”
“朕今日特意多放了些,她不睡到明日晌午就罢了,怎可能早醒。”
采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小榻上的,她哆哆嗦嗦把自己蒙进锦被中,试图隔绝那令人羞耻的声音,她恨不能把耳朵割掉,更恨不能自己当场晕死过去,再醒来能忘掉这件事!
眼泪爬满整张脸,黑夜中她眼珠瞪得老大,恐惧,惊惶,震惊,荒谬,各种情绪糅杂,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
驸马,驸马竟然是女人!还跟皇上……
长公主知道吗?驸马和公主不是都有孩子了吗?
皇上明显不想她知道此事,若是被皇上知道,她还能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