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第九小区,其实建成的时间并没有那么早,现在的这个“第九小区”只是沿用了老小区的编号。原本的警察家属区在老城区,与最开始的北安市公安局在一起,又叫第九小区。后来因为新城区发展,公安局也搬到了新城区,于是又在附近建了新的家属区,名字相同,连楼号也是接着老小区往后排,只是人们为了好区分,管两个小区叫“新九区”和“老九区”。
新九区因为建成时间只有二十年左右,里面的住户有一些退休老警察,但更多的还是仍在岗位的中年警察们,现在的年轻警察大多住在附近的公寓楼,或者其他更新一些的小区。毕竟只有工龄足够并且成家后,才会在家属区分得一间房子。
叶夕身份证上的楼号写的是十九栋一单元三零一室,正好是新九区的第一栋楼,非常好找。但两人总不能直接上去敲门,所以装作送外卖的先上去探探路。
因为叶夕长得太有特点,所以打探的事情由凌晨出面。她穿着早就准备好的外卖服,挂好开启摄像的手机,拎着外卖,先上楼敲了敲门。果然,敲了半天都没动静,虽然是意料之中的结局,但没想到把对门敲出来了。
“对门没人,你走错了吧。”
吱呀一声,一个中年女人将房门打开了一条缝,从里面探头出来看着凌晨。
“欸?这里没人吗?难道是出门了?”
“不是出门了,我们住在这里十几年了,对门一直都没人。”
“这里不是第九小区吗?这个位置的房间,应该早就被分配出去了吧?怎么可能没人呢?”
凌晨摆出一副疑惑的表情,跟女人攀谈了起来。女人很谨慎,但也挺热心的,尽量为她解答了自己知道的事情。
“是啊,听说是分给了一个姓叶的人,但是你也知道叶家在北安市的地位,他们哪需要这种小房子啊,都住在老城区的庄园呢。”
女人笑了笑,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唉,你肯定是走错地方了,先说说你要去哪儿,姐帮你看看。”
“谢谢姐姐,我这订单上写的是一栋一单元三零一。”
凌晨立马凑过去,递上了早就p好的订单图片。女人一听,都没看图就乐了起来。
“嗐,看你样子也不大,是刚出来干活勤工俭学?哈哈,你们小年轻不知道也正常,第九小区的一号楼在老城区那边呢,你走错了,这里看着是一栋,但其实是十九栋。”
“原来如此,谢谢您!”
“嗯,不客气不客气,赶紧去吧,要是晚点可糟糕啦。”
说罢,女人便关门回屋了。凌晨也得到了需要的信息,离开小区在附近一个公厕把衣服换回来,与等在外面的叶夕汇合。
“问到了,这个房间一直没人,但户主可能是叶家的人。”
“叶家的人?”
叶夕粗略看了一下凌晨带回来的视频,愣了一下。
她自然也知道叶家,更知道叶家在北安市的地位,所以她很惊讶,谁敢做假证把户口做到叶家人头上啊?
难道是巧合?还是看她也姓叶所以顺手就安在这儿了?
叶夕不禁皱了皱眉。
不过这时候,凌晨却突然牵住她的手,问道:
“要不要进去转一转?去看看我小时候住的地方。”
虽然是问句,但看到凌晨眼中微微期待的目光,叶夕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当然!”
“走吧。”
就这样,凌晨拉着叶夕再次进入了第九小区,然后熟练地穿过纵横的小路,来到了位于小区略微靠后的三十栋面前。
“第九小区三十栋三单元六零一,我曾经的家。”
凌晨笑了笑,站在楼下,遥遥指向六楼的一个房间。
“那个窗户就是我的卧室。不过现在,房子已经被回收了。”
“为什么会被回收?”
叶夕也知道这件事,不过不清楚细节。现在凌晨主动提起这件事,她也可以问问了。
“因为这座小区的房子全都属于国家,属于警局。住户虽然是户主,但其实只有使用权,如果出现问题,或者确认搬离不再居住,房子就会被回收。毕竟这些房子都是分配的,住户没有花钱。”
凌晨耐心地解释道。
“我当时上学需要住校,家里也没其他人,房子空着也没人打扫。虽然爸妈的领导们想要我留着这套房子,当我当时受到的打击比较严重,一回来就会触景生情,完全住不下去,所以就让人回收了。不过听说领导把这里暂时封存了,等我自己有了房子或者仓库,能够处理房子里的个人物品后,再正式进行回收。”
这几年凌晨被仇恨笼罩,一心想要找到罪魁祸首,只有将罪魁祸首绳之以法,她才能真正安下心来处理父母的遗物。但现在,一切都不同了,她的心境也改变了。
“那你现在……”
“等到六月三十号,带你去见我爸妈可好?”
凌晨把手背在身后,冲叶夕笑了笑。听到这个日子,叶夕瞬间想了起来——六月三十号,是凌晨父母的忌日。
“之前我一直不太愿意回来,但每年也会去陵园看看他们。不过今年有你在,我想……先去把东西收拾一下,然后换个心情去见他们。”
“好!我帮你!”
叶夕大喜过望,没想到凌晨这么快就想要把她介绍给父母了。不过现在最要紧的事,是去凌晨儿时的家做个大扫除。
她都撸袖子准备大干一场了,没想到当凌晨拉开房门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非常干净的房间,并没有她想象中那样布满灰尘。
“这是……你之前来打扫过?”
叶夕奇怪地问道。
凌晨也很奇怪,摇了摇头。
“没有,虽然有钥匙,但我已经三年没回来过了。”
她循着记忆打开鞋柜换上拖鞋,急切地进屋转了一圈,虽然有些灰尘,但是不多,像是经常有人打扫。而且屋里的东西却如记忆中一样,几乎没有改变过位置,连牙刷和毛巾都好好地摆在卫生间的架子上,唯一不一样的,就是床上都被罩上了平整的床套。
“看来是有人经常来打扫,甚至可能一两个月就打扫一次。当然,也可能是咱们来之前一两个月,正好有人打扫过。”
叶夕观察了一下灰尘的厚度,猜测道。
这个房子大约六十平左右,东西也不多,虽然小,但是很温馨,电视柜上还摆着凌晨一家三口的全家福,像是外出旅游时照的。照片上的男人剑眉星目,即使蹲着也腰背挺直,一看就有一股正义凛然的气质;另一旁的女人长相英气,气质随和,跟现在的凌晨有七分相似。两人一左一右蹲在地上,共同搂着中间只有六七岁的小小凌晨,一家人看起来很幸福。
叶夕看着照片露出会心一笑,又转去了其他房间。大致扫了一眼后,在心里有了个印象,然后就走到凌晨身后,越过她看向她正面对的房间。
这是一个小卧室,一看就是小孩子喜欢的装修风格,以蓝白为主,非常清新。叶夕一瞬间就知道了,这就是凌晨的房间。
“这就是我以前的房间了,想不想看?”
凌晨感受到叶夕的靠近,侧身让出门口,将自己的房间完全展现在叶夕眼前。
房间里除了常见的家具外,还有个装满书的书柜,里面从童话、科普到教辅,什么类型的书都有。
“原来你从小就是学霸啊。”
叶夕走进去看着满满当当的书柜,笑着感叹道。
凌晨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小声反对:
“我、我就是喜欢看书而已。”
“哈哈,好。所以这次要收拾这些吗?”
“嗯,将几个屋柜子里重要的小件都收到箱子里,其他的就卖了吧。”
凌晨点了点头,再次看向叶夕,认真地说道。
“不过,除此之外最重要的是,我想在这一切被收拾起来之前,让你看看我的过去,阿夕。”
有了叶夕帮自己分担,凌晨渐渐可以直面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的事,收拾好布满灰尘的过去重新走向未来。而在那之前,她想将这些被尘封的过去展现给叶夕,作为一个存档,也作为她改变的决心。
她想要叶夕不仅参与进她的现在和未来,也能出现在她的过去。
以……这种方式。
凌晨嘴角微扬,看着叶夕站在儿时的房间中央,兴致盎然地将周围的一切都印在心里。这一刻,在凌晨眼中,过去、现在和未来,完美地重叠在了这一处。
此时此刻,几乎停滞了四年的时间终于再次转动。
四年前的那天,凌晨的身体因为叶夕而重生;四年后与叶夕相遇的那天,她停滞的时间开始有了松动;直到今天,凌晨平静地告别过去,她才感觉自己真的重获新生。
现在的凌晨,有了对未来的期待以及活下去的欲望。
她想要跟叶夕一起活下去,走向属于她们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