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疾步穿过九曲回廊,绣着金线的靴底踏过檀木地板悄无声息。
听雪阁老鸨正倚着描金屏风,见他行色匆匆,立刻款步迎上,抹着胭脂的唇角勾起笑意:“这位小哥,可是世子爷有吩咐?”
“正是。”
侍从警惕地扫了眼四周,压低声音道,“劳驾妈妈移步。”
待老鸨附耳过来,他将陈靖的谋划飞快道出,末了还补上一句:“此事若成,世子必有赏。”
老鸨涂着丹蔻的指尖轻轻点着绢帕,闻言眼中闪过精光,旋即恢复成谄媚模样:“世子爷放心,老身办事最是妥当。”她抬手拢了拢鬓边珠翠,朝后院方向走去,摇曳的裙摆扫过满地烛光。
侍从原路返回,推门时带起一阵寒风。
陈靖正对着窗棂把玩那枚玉佩,见他归来,头也不回道:“办妥了?”
“回世子,一切按您吩咐安排妥当。”
侍从垂首禀报,“老鸨已去布置,半个时辰内必有动静。”
陈靖将玉佩收入袖中,窗棂外的雪光映得他眉眼愈发冷峻:“盯着隔壁,莫要出岔子。”
听雪阁后院,红绸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晃,老鸨踩着木屐穿过鹅卵石小径,一路行至最深处那座雕花木楼。
花魁月瑶的房间门窗紧闭,暖香混着沉香的气息从雕花窗棂溢出。
老鸨抬手叩响雕花木门,未等里面回应便推门而入。只见月瑶正倚在妆台前,指尖缠着一缕青丝,对着铜镜慢条斯理地涂抹胭脂。她身着水红纱衣,露在外面的肌肤欺霜赛雪,眼尾一点朱砂更衬得风情万种。
“月瑶啊,”老鸨快步上前,一把按住她拿胭脂的手,“快别磨蹭了,今日有贵客,可得好好准备准备。”
月瑶挑眉轻笑,声音婉转如黄莺出谷:“妈妈说的贵客,莫不是陈家那位世子爷?”
老鸨闻言一怔,随即笑骂道:“就你鬼灵精!”她压低声音,将陈靖的计划和盘托出,“此事若成,世子那边少不了咱们的好处,你可千万要拿捏好分寸。”
月瑶放下胭脂笔,起身整理裙摆,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妈妈放心,这听雪阁里的规矩,我比谁都清楚。”
老鸨满意地点点头,又叮嘱了几句,这才匆匆离去。房门关闭的瞬间,月瑶望向窗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纤细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腕间的银镯,似在盘算着什么。
老鸨踩着三寸金莲疾步走到前厅中央,手中鎏金铃铛“叮铃”一响,原本喧闹的大厅顿时安静下来。她抬手理了理鬓边的翡翠步摇,眼波流转扫过满堂宾客:“各位公子贵客,老身有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宣布!”
酒盏相碰的脆响戛然而止,众人纷纷放下酒杯。二楼雅间的雕花窗棂后,也隐约探出几个好奇的脑袋。
老鸨见状满意一笑,折扇“唰”地展开,扇面上“浮生若梦”四个烫金大字映着烛火:“诸位可知,这扬州城即将迎来盛事——学院交流大会!届时五湖四海的才子佳人共聚于此,可要将这扬州城的风雅掀上九重天!”
她故意顿了顿,折扇轻点地面:“咱们听雪阁作为扬州头一份的风流地,岂能落了俗套?今儿个老身做主,阁里的姑娘们都盼着与各位才子共度良宵!尤其是咱们的镇阁之宝——花魁月瑶姑娘!”
此言一出,席间顿时响起窃窃私语。老鸨环视一圈,眼中闪过狡黠:“月瑶姑娘说了,要以诗会友!不论出身贵贱,只要公子的诗词能入了她的眼......”她拖长尾音,折扇轻轻敲在掌心,“便可成为月瑶姑娘的入幕之宾,共度春宵!”
话音刚落,大厅便炸开了锅。\"月瑶姑娘?可是那个能作诗会抚琴,连知府大人都赞过'色艺双绝'的仙子?\"有新客扯住邻座衣袖,眼睛瞪得溜圆。
\"那是自然!\"
一位头戴玉冠的公子晃着折扇,得意之色溢于言表,\"上月我亲眼见她在湖心亭弹奏《汉宫秋月》,满池荷花都似停了摇曳!更别说她作的那首《雪梅赋》,连扬州诗会的老学究都抄录珍藏。\"
\"何止!\"
斜倚在软榻上的富商拍着大腿,络腮胡跟着抖动,\"去年上元节,月瑶姑娘出的灯谜刁钻古怪,在场二十多位举人都铩羽而归,最后竟是被个卖糖画的老翁解开,她二话不说,当场赠了老翁半幅《春江夜游图》!\"
人群中突然传来嗤笑,戴瓜皮帽的书生抚着山羊胡道:\"你们只知其一。月瑶姑娘最绝的是看人眼光——前年有个穷书生连付茶钱都勉强,她却主动邀入画阁,半月后那书生竟中了举人!都说得月瑶青睐者,必是潜龙在渊!\"
议论声中,二楼传来杯盏轻碰的脆响。陈靖望着楼下骚动的人群,指尖摩挲着杯沿暗笑:这老鸨果然将消息放得恰到好处。
雕花木梯传来环佩轻响,月瑶自朱红帷幕后款步而出。她身着一袭藕荷色广袖流仙裙,腰间金丝绣着缠枝莲纹的绦带随风轻扬。鬓边珍珠步摇随着步伐轻颤,映得她肌肤胜雪,眼波流转间,整个前厅的烛火都似黯淡了三分。
“见过诸位公子。”
她盈盈福身,声音软糯似浸了蜜糖,“月瑶这厢有礼了。”尾音婉转间,袖中滑落半幅鲛绡帕,惊起席间一片抽气声。
有新客看得怔了神,手中茶盏歪斜,琥珀色的茶汤顺着桌沿蜿蜒而下。
老常客们早已按捺不住。戴玉扳指的富商“啪”地拍案而起:“姑娘这身段,比去年中秋时更添三分韵致!”
二楼雅间探出个醉醺醺的脑袋,晃着酒壶叫嚷:“月瑶姑娘可还记得我?去年今日,你亲手喂我喝过桂花酿!”引得满堂哄笑。
月瑶掩唇轻笑,眼尾的胭脂晕染得恰到好处:“公子好记性,只是这酒啊......”她故意顿住,莲步轻移至厅中主位,“今夜该换作诗来佐了。”说罢,纤手轻扬,丫鬟立刻呈上鎏金诗牌,“雪”字在烛光下泛着温润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