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正街23号档口外,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雷宜雨站在刚卸货的集装箱前,指尖捏着一枚断裂的铅封。铅封表面印着“长江物流”的钢印,但断口处却露出崭新的金属光泽——这枚封签被人动过手脚。
“雷哥,这批‘信用代购’的货不对。”大建蹲在集装箱旁,手里攥着一把螺丝刀,撬开刚拆封的纸箱,“订货单上写的是上海永久牌自行车,可里头装的全是翻新货,车架锈得能当废铁卖!”
老吴啐了一口,踢了踢散落的包装纸:“封签看着没问题,但铅芯被人换了——真的长江物流铅封是铜芯镀锌,这玩意儿是铁皮压的,一掰就断。”
雷宜雨没说话,目光扫向集装箱侧壁的编号“wh-1991-036”。这是“信用代购”模式推出后的第三批订单,客户预付30%定金锁定紧俏商品,汉正街首创的三天无理由退换规则让生意火爆异常。但现在,封签被调包,货不对板,一旦传出去,刚刚建立的商业信誉将毁于一旦。
苏晚晴翻出运输记录,钢笔尖在账本上快速勾画:“这批货从上海港发出,经长江航运到汉口码头,全程由长江物流押运,理论上不该出问题。”
“理论上?”雷宜雨冷笑,从怀里掏出一本《集装箱运输管理规范》,翻到“铅封防伪”那一页,“长江物流的铅封是特制的,每个批次都有独立编号,可这批货的封签——”他举起断裂的铅封,“编号wh-1991-036对应的是一批纺织品,根本不是自行车!”
林维生推了推眼镜,接过铅封仔细检查:“铅封内侧有打磨痕迹,原来的编号被磨掉,重新刻了假的。能做到这种精细度的,要么是专业造假团伙,要么……”他顿了顿,“是物流公司内部的人。”
——三天前,他们刚刚拿下汉正街70%的“信用代购”份额,竞争对手周瘸子的生意一落千丈。而现在,货物被调包,封签被伪造,显然是有人想借“假货”事件砸了“信用代购”的招牌。
“查查这批货经手的人。”雷宜雨冷声道。
汉口码头货运调度室,雷宜雨带着老吴假扮成货主查询运输记录。值班员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脸上挂着敷衍的笑,手里却紧紧攥着一本登记簿,指节发白。
“同志,wh-1991-036号集装箱的运输记录能调出来看看吗?”雷宜雨递上一包“游泳”牌香烟。
值班员眼神闪烁,接过烟塞进抽屉,随手翻开登记簿:“这批货是上周五到的,长江物流押运,全程密封,不可能有问题。”
老吴突然指着登记簿上一处涂改:“这儿原来写的是‘纺织品’,怎么改成‘自行车’了?”
值班员脸色一变,猛地合上本子:“你看错了!我们记录从来不出错!”
雷宜雨眯起眼,目光扫向调度室角落的废纸篓——里面堆着几团揉皱的纸,隐约能看到“wh-1991-036”的字样。他趁值班员不备,迅速捡起一张展开,上面清晰地记录着:“wh-1991-036,上海纺织品公司,铅封编号:Sh-0421。”
——真正的铅封编号是Sh-0421,而他们手里的假铅封却是wh-1991-036。
“雷哥,有人篡改了运输记录。”老吴低声道。
雷宜雨冷笑:“不止篡改记录,连铅封都换了——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负责押运的人。”
深夜,长江物流汉口分公司的仓库外,雷宜雨和大建蹲在阴影处,盯着刚下班的押运员王德发。王德发是负责wh-1991-036集装箱的押运组长,此刻正鬼鬼祟祟地钻进一辆黑色桑塔纳,车窗摇下的瞬间,副驾驶上坐着的人影让雷宜雨眼神一冷——周瘸子的心腹,刀疤刘。
“果然是他们!”大建咬牙,“周瘸子买通了长江物流的人,调包货物,再换上假铅封,栽赃给咱们!”
雷宜雨没急着动手,而是等王德发离开后,撬开仓库侧窗溜了进去。仓库里堆满了待发的集装箱,其中一个敞着门,里头赫然是wh-1991-036原本该装的纺织品。
“货在这儿!”大建低呼,“他们根本没运错,是故意调包的!”
雷宜雨从怀里掏出一台微型相机,拍下集装箱内的货物和铅封编号。随后,他走到调度台前,翻出近期的运输记录——不止wh-1991-036,还有至少五批“信用代购”的货物记录被篡改过。
“周瘸子想用假货砸咱们招牌,再趁机抢回市场。”雷宜雨冷笑,“可惜,他太贪心了。”
次日,汉正街工商所门口,雷宜雨带着“举报材料”主动上门。
“同志,我们发现长江物流有人伪造铅封,调包货物,这是证据。”他递上照片和运输记录原件。
工商所的人还没反应过来,雷宜雨又补了一句:“对了,这批假货里还混了几箱走私香烟,估计是周瘸子夹带的私货。”
——走私烟草是重罪,一旦查实,周瘸子不死也得脱层皮。
工商所立刻联合公安突击检查长江物流仓库,当场查获被调包的货物和伪造的铅封模具。王德发被抓时还在狡辩,可当公安从他家里搜出周瘸子给的“辛苦费”时,他腿一软,全招了。
三天后,汉正街商户大会上,雷宜雨当众演示了真假铅封的鉴别方法——真铅封铜芯镀锌,刻印清晰,假铅封铁皮压铸,一掰就断。
“信用代购的货,出了问题我雷宜雨全赔。”他举起一枚特制的荧光铅封,“但从今天起,所有长江物流的集装箱,改用这种防伪封签——紫外线一照,真假立辨。”
台下商户掌声雷动,而角落里的周瘸子脸色铁青,带着刀疤刘灰溜溜地离开。
事情还没完。
雷宜雨找到太平洋保险的业务经理,递上一份“货物运输险”方案:“所有‘信用代购’的货,投保防伪铅封险——封签被调包,保险公司全额赔付。”
经理皱眉:“这风险太大……”
雷宜雨微笑:“风险大,保费就高。而且——”他压低声音,“真出了事,咱们联手追责长江物流,稳赚不赔。”
经理眼睛一亮,当场签下合同。
从此,“信用代购”的铅封打假成本,转嫁给了保险公司。而周瘸子,再也没敢碰长江物流的货。
汉正街23号档口·深夜
雷宜雨将荧光铅封的样品锁进保险柜,转身时瞥见桌上那本被翻烂的《摩斯密码手册》——这是上周从武大无线电社团淘来的旧书。苏晚晴正伏案核算保险赔付账目,钢笔尖突然一顿:“太平洋保险刚送来消息,周瘸子的人正在打听荧光防伪的技术细节。”
老吴蹲在门口,用锉刀打磨一枚铜铃铛的簧片,冷不丁插话:“那瘸子玩阴的输了,保不齐下次直接动手劫车。”
雷宜雨拾起铃铛,指腹擦过锯齿状的簧片边缘。铅封的视觉防伪能解决调包问题,但车队被针对的困境仍在——三天前,大建押运的集装箱虽贴着新铅封,却在码头被周瘸子的人以“违禁品抽查”为由扣留六小时,导致“信用代购”订单延误。
“交警队、码头、物流公司……全被渗透了。”林维生推着眼镜,将《长江日报》摊在桌上——周瘸子贿赂运输系统的报道被夹在防汛新闻的边栏,若非刻意解读,根本无人留意。
雷宜雨突然抓起铃铛猛摇三下,急促的“嗒嗒”声在仓库回荡。众人愣神间,他已翻开《集装箱运输管理规范》最后一页,指尖敲击空白处:“铅封防伪是技术战,车队安全是信息战。周瘸子能篡改运输记录,是因为我们传递信息靠人嘴。”
大建瞪大眼睛:“雷哥是想用铃铛声当暗号?”
“不止。”雷宜雨从货架抽出一盘磁带塞进录音机,按下播放键——刺耳的引擎轰鸣声中,隐约有规律铃响,“交警查车时噪音大,但特定频率的声波能穿透干扰。”他拆开铃铛,用锉刀将簧片修出不对称锯齿,“长音、短音组合成密码,连音色都能伪装成故障杂音。”
苏晚晴迅速领会,在账本背面列出代码表:
三短一长=伪造文件已备妥
两长一短=启用防汛物资伪装
连续颤音=触发备用方案
老吴咧嘴一笑,拎起工具箱:“我这就去改车铃,保准瘸子的人听见也当是破铃铛乱响!”
次日·长江码头货运区
周瘸子的心腹刀疤刘蹲在调度室窗口,紧盯雷氏车队的动向。远处传来“叮铃哐当”的杂乱铃响——雷宜雨的卡车正驶向检查站,车头悬挂的铃铛随着颠簸不断“故障性”颤鸣。
“头儿,他们车铃坏了?”小弟刚开口,就被刀疤刘扇了一巴掌:“蠢货!那是摩斯密码!”
但为时已晚。雷宜雨敲击驾驶室铁皮的震动,已通过车架传导至铃铛,转化为一串加密声波。车队末尾的大建听到“两短三长”的指令,立刻撕下车厢上的“五金配件”标签,露出“防汛指挥部紧急物资”的鲜红字样。
交警刚抬手拦车,雷宜雨已递上盖着公章的通行证——文件是昨夜用荧光铅封的防伪技术,与市防汛办交换来的。
刀疤刘气得踹翻板凳:“妈的,铅封玩不过,连铃铛都成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