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三号货轮的汽笛声在九江码头渐远,雷宜雨指间捻着从芝麻酱罐底揭下的锡箔标签,上面残留的晶圆蚀刻机编码已被苏晚晴送往深圳海关比对。他转身时,许成递来一份加急电报——武汉铁路局调度室发现异常:一列本该运送防汛沙石的专列,车厢铅封竟贴着武钢ERp系统的条形码。
“陈工的钢渣只是幌子。”雷宜雨将锡箔标签按在汉口站货运地图上,恰盖住“滠口货场”四字,“有人要借铁路运走比晶圆更烫手的东西。”
凌晨的货场被江雾裹得发黏。杜青山蹲在铁轨旁,用钢笔刀撬开一节锈蚀车厢的通风栅,指腹蹭到一层灰白色粉末。“不是沙石。”他捻了捻指尖,“武钢高炉除尘灰,含铟——这玩意儿能镀半导体。”
雷宜雨用手帕包住从车底捡到的半张货票,借站场探照灯辨认出“武昌北—深圳北”的模糊戳记,背面却印着用友U8系统的物料编码。“ERp数据篡改不止为了搞乱武钢采购单……”他忽然抬腕挡住杜青山,阴影里传来金属刮擦声。
两名穿铁路制服的男人正用磁铁吸附车厢缝隙,一人低声抱怨:“香港佬非要今晚发车,防汛指挥部查铅封怎么办?”另一人踢了脚麻袋:“怕个屁!调度科老刘收了周家三吨镀锌板,够他盖十年违建!”
杜青山摸向腰间,被雷宜雨按住。“让他们装车。”他冷笑,“镀锌板?周广平死前可囤了不少铟锭。”
彩凤将一摞bp机拆解图摊在桌上:“汉阳废旧市场收的摩托罗拉,全改了频段。但奇怪的是——”她抽出三台外壳泛黄的机器,“这些用的是武钢探伤仪的磁芯,能接收铁路信号。”
苏晚晴敲打电报机的指尖一顿。“防汛频段被占那天,黄志强调走了电信局柴油发电机。”她突然扯过地图,红铅笔圈出滠口至武昌北的铁路弯道,“如果ERp数据通过磁芯发射,列车经过弯道减速时……”
“就能用电磁感应窃取武钢服务器数据!”彩凤抓起外套,“得截住那列火车!”
“来不及了。”苏晚晴撕下电报纸写密码,“但有人能——让许敏联系广州铁路公安的老战友,就说查获走私铟锭的线索在餐车冰箱里。”
孙老爷子用算盘珠卡住道岔信号灯,窗外列车被迫减速进站。他瞥了眼雷宜雨手中的磁芯读写器:“九四年武钢连铸机参数被篡改,也是这手法——周广平的人把磁头藏在铁轨绝缘垫片里。”
雷宜雨拆开读写器外壳,露出焊有“hSbc-1995”字样的芯片。“不,这次是双向传输。”他指向车厢底部闪烁的绿光,“他们不光偷数据,还要把假参数灌回武钢——比如让高炉误判铟含量,把十吨铟灰当除尘渣填埋。”
扳道房木门突然被撞开,穿铁路制服的男人举着镀锌板砸来。孙老爷子反手甩出算盘,十三档檀木珠崩裂如霰弹,将对方逼退。雷宜雨趁机按下发射键,车厢底部爆出电火花。
“磁芯过载了。”他扶起孙老爷子,“但数据列车可不止这一趟。”
许成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个脸颊带疤的中年人。“老岑,广州铁路局刑侦科的。”他压低声音,“那列车的餐车冰箱真有货——用冻鱼裹着的Ibm打字机色带,录满了武钢ERp的物料清单。”
老岑掏出一张照片:“更绝的是这个。”照片里,冷藏车厢内壁贴满条形码,与雷宜雨在滠口货场所见如出一辙。“香港红磡的走私犯用这招五年了,把冷冻虾仁的报关单换成芯片数据。”
雷宜雨摩挲着茶杯沿口的裂纹:“周家余党不够格运作跨境链条……查查谁在提供武钢的实时生产数据。”
“早盯上了。”老岑咧嘴一笑,“你们长江实业的‘铁算盘’系统,是不是有个模块能对接武钢服务器?”
总工程师擦着汗解释:“用友的病毒清除了,但今早发现‘铁算盘’的加密模块在凌晨三点自动运行过——”他敲击键盘调出日志,“访问了高炉铟灰回收数据库。”
杜青山突然抢过鼠标,放大日志末尾的一行小字:“访问Ip是长江实业汉口办事处!可我们那台终端早拆了!”
雷宜雨看向窗外——正对机房玻璃的武昌北站信号塔上,挂着“防汛通讯检修”的横幅。他抓起电话:“彩凤,带人去汉口办事处地下室,找一台贴着芝麻酱标签的Ibm服务器。”
彩凤踢开堆积的防汛编织袋,手电光柱照向墙角。覆满灰尘的服务器外壳上,锡箔标签的残迹闪着油光。“果然是它!”她撬开面板,“主板被换了……这些磁芯阵列和热干面摊搜到的一样!”
苏晚晴用镊子夹起磁芯缝隙里的纸屑,拼出半张深圳海关的报关单。“黄志强被捕前,有人用这台机器伪造了长江实业的出口数据。”她突然按住耳机,“雷总,老岑刚截获一列开往深圳的冷藏车,车厢里……”
“——装的是我们‘合法出口’的十吨铟锭,对吧?”雷宜雨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传来,“让老吴联系香港汇丰的线人,查查谁在收购‘武钢填埋废料’的期货合约。”
汉口江滩的晚霞将江水染成铁锈红时,雷宜雨独自站在武昌北站的废弃月台上。掌心里,从服务器拆下的磁芯正将落日余晖折射成一道刺目的光斑。
铁轨尽头传来汽笛声——又一列货车缓缓驶向南方。他知道,那些藏在ERp数据里的秘密,终会像钢水般在时代的模具中凝固成新的形状。而现在,他只需确保这模具刻的是“中国制造”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