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汉关码头的晨雾还未散尽,昨夜沉入江底的ERp控制台残骸仿佛带走了最后一丝冷战幽灵的阴霾。程砚舟指间夹着那枚从刘处长打火机里拆出的微型胶卷,对着熹微的天光眯起眼——巴拿马货轮舷窗旁潦草的“江鸥”涂鸦,与防汛bbS上消失的加密帖Id如出一辙。
“老雷,这鸟飞得够远。”他碾碎胶卷,看着粉末被江风吹散,“从赞比亚到巴拿马,周家旧部连赌场洗钱的盘子都懒得擦干净。”
雷宜雨没接话,目光落在码头工人正卸货的木箱上。箱体侧面剥落的俄文喷漆下,隐约露出“教育捐赠”的中文标识。三天前那艘靠岸的巴拿马货轮,此刻正静静停泊在第三泊位,甲板上堆满贴着“教学光盘”标签的纸箱。
汉口民生路,长江证券VIp室
徐蔚将一沓文件推过茶几:“周家‘援非’的Vcd生产线,去年在赞比亚注册了教育慈善基金。”她指尖点住财务报表附注栏的一行小字,“用当地儿童营养餐补贴的名义,套取欧盟文化项目拨款——这笔钱最后进了澳门永利的贵宾厅。”
林秋白翻着刚解密的货轮舱单,突然轻笑:“有意思,他们给每箱‘教学光盘’都买了保险。”他抽出夹页里的保单副本,“承保方是苏黎世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但再保协议里出现了伦敦劳合社的签章。”
雷宜雨摩挲着保单上“货物全损赔付触发条款”的德文注释,忽然转头对程砚舟道:“让杜青山去查查,长江热干面最近半年的芝麻酱采购单。”
武昌粮道街,长江热干面中央厨房
杜青山拎着区卫生局的工作证跨进仓库时,两名穿白大褂的质检员正对着电脑核对数据。见他进来,年长的那位立刻合上笔记本:“领导,我们这批芝麻酱的黄曲霉素检测报告刚出来……”
“不急。”杜青山晃到货架前,随手掀开一桶未封口的芝麻酱。浓稠的酱料表面浮着层诡异的铜绿色泽,他蘸了点抹在指尖搓捻,金属质感混着豆腥味钻进鼻腔。
年轻质检员突然咳嗽起来:“可能是、是武汉夏天湿度大……”
“湿度大?”杜青山突然踢翻脚边的纸箱,几十袋印着“赞比亚儿童营养强化配方”的芝麻酱散落一地。他弯腰捡起一袋,指着成分表里“氧化铜0.03%”的字样冷笑,“你们周老板做慈善真用心,连调味料都加军工级防锈剂。”
江汉关大楼,长江金融衍生品交易部
“伦敦金属交易所的铜期货合约,过去三个月被同一家离岸公司吃进12%的看涨期权。”徐蔚将国际传真拍在橡木办公桌上,“更妙的是,这家公司注册在开曼群岛,实际控制人是赞比亚那家‘教育基金会’的理事。”
雷宜雨凝视着屏幕上跳动的沪铜期货价格,忽然抓起外套:“老程,陪我去趟汉正街。”
程砚舟抓起车钥匙时瞥见传真末尾的条款——那家离岸公司所有期权合约的行权条件,都标注着“中国长江流域防汛指挥部发布红色预警时自动触发”。
汉正街五金市场,老周记轴承商铺
店铺深处的暗室里,姜敏正用热风枪烘烤一块镀铜电路板。焦糊味弥漫间,板子边缘渐渐显出一排激光刻印的俄文字母。
“果然。”她将电路板扔进搪瓷盘,“周家97年从乌克兰倒卖的根本不是废铁,是黑海舰队通讯舰的备件库存。”搪瓷盘底积着层墨绿色残渣,她蘸了点抹在便签纸上,字迹遇水立刻晕开成淡蓝色,“氧化铜掺了氯化亚铁……这配方够绝,遇潮自动显影。”
雷宜雨弯腰拾起桌角的芝麻酱空桶,桶底残留的酱料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蓝。他忽然想起三小时前伦敦发来的铜期货合约——那些看涨期权的交割日,恰好是中央气象台预测的今年长江汛期峰值。
汉口沿江大道,德明饭店顶层
林秋白把威士忌杯推到程砚舟面前:“我刚查到,苏黎世那家保险公司上个月承保了汉正街三十七家商铺的存货。”他调出平板电脑上的地图,红点密集分布在长江沿岸的仓储区,“有趣的是,所有保单的免赔条款都要求‘因防汛物资征用导致的损失不赔付’。”
窗外突然划过一道闪电,暴雨砸在玻璃幕墙上发出闷响。程砚舟想起三年前那场让周氏集团崩盘的洪水——当时周老爷子抵押给银行的防汛专用仓库,最后被发现在江底沉了六集装箱镀金股条。
“老雷要的热干面指数数据出来了。”徐蔚推门而入,笔记本屏幕上跳动着武汉七大连锁热干面品牌的实时销售数据,“过去两周,芝麻酱销量同比暴涨400%,但库存周转率反而下降15%。”
程砚舟突然攥紧酒杯:“他们在用芝麻酱期货对冲铜期权!”
汉口码头,巴拿马货轮“江鸥号”
暴雨中,雷宜雨撑着黑伞踏上甲板。船员早已撤离,货舱里堆满贴着“教学物资”封条的箱子。他撬开最近的一箱,取出光盘对着手电筒细看——聚碳酸酯基板边缘的铜镀层在光照下泛出虹彩,内圈刻着北纬30°的等压线坐标。
身后传来靴子踏过积水的声响,杜青山拎着个麻袋跨进货舱:“武昌车辆厂废料堆找到的。”他倒出袋里的搪瓷痰盂,军绿色釉面下隐约露出“长波通讯”的钢印。
雷宜雨将痰盂倒扣,底部用红漆画着个简陋的热干面碗图形,碗沿标注着“0.03%cu”。他突然笑了:“周老爷子到死都在教我们做生意——这根本不是痰盂,是冷战时期的长波信号接收器。”
长江金融大厦,午夜
电子大屏上,“热干面指数”的K线图正以70度角飙升。徐蔚敲下回车键,伦敦金属交易所的实时数据瀑布般泻下:“苏黎世那边开始平仓了,但他们没算到武汉今晚的暴雨——”
“汉口沿江仓库区进水了。”林秋白推开会议室门,西装下摆还在滴水,“汉正街那三十七家投保商铺,刚才同时向苏黎世申报了存货全损。”
程砚舟盯着痰盂里刚破译出的频段密码,突然抓起电话:“老杜,马上带人去粮道街中央厨房!他们的‘芝麻酱’根本不是给热干面准备的——”
雷宜雨站在落地窗前,俯瞰暴雨中的长江。江心一艘拖船正将“江鸥号”推向主航道,甲板上那些“教学物资”箱子在探照灯下泛着诡异的蓝光。他想起二十年前初到汉正街时,老会计说过的话:“在武汉做生意,要懂得把铜钱磨成芝麻酱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