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厨娘发火。
“我现在还支使不动你了!你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姐儿还是姨娘?没有人家苏丫头一个外聘的洗菜娘勤快!”
桂枝自知理亏,连忙告饶。
“张婶子,我是身上来了,这两天有些不爽利。您和苏姐姐辛苦了,这做好的醒酒汤和饭菜,我给前院送去。”
听她这么说,张厨娘不好再说什么,翻个白眼。
“那就你去送!苏丫头,你把厨房收拾了自个去睡。”
说完,打着呵欠径直离开。临走叮嘱桂枝一句:“路上小心别把汤洒了!出了问题,夫人打死你?”
苏蓉不争这些没用长短。帮桂枝把饭菜及醒酒汤装进食盒,目送桂枝提上出门后,便转头收拾厨房。
好在边做饭时边已清洁得差不多,简单抹两下,刷洗完铁锅就成,回屋继续睡觉。
邓教谕应酬多,偶尔在外喝酒回来,便会这么折腾厨房。有时是身边小厮来取餐,有时是张厨娘去送。
所以苏蓉完全没有多想。只是睡回笼觉时不插门,虚掩给桂枝留门。
卯时,准时起来梳洗,准备开始一天繁忙的工作。瞥眼桂枝的床,纱帐笼着看不清楚,但隐约发现,被褥折叠整齐,似乎无人在?
她略惊愕。
拿着自己的盆子帕子,去厨房打水洗漱,周围转一圈没发现桂枝踪迹。再回到屋里,撩开纱帐一看,当真没人!
再摸床单冷冰冰的,完全没有人睡过的痕迹,苏蓉心里“咯噔”一下,有了不详预感。
她急忙跑去拍张厨娘的房门。
把张厨娘叫起来报告:“张婶子,桂枝……好像昨夜没有睡在屋里?”
她和桂枝一屋,桂枝要出了什么事,她知情不报准受牵连!
“什么昨夜没睡在屋里?”
张厨娘懵逼反问一句。紧接着,她马上反应过来,脸白了一片。
二话不说,抢在苏蓉前面跑进屋,查看桂枝的床铺。看到床上叠得齐整的被褥,抚平没有一丝皱褶的床单,面色难看极了!
“桂枝她……昨夜没有回来过?”
她直勾勾盯着苏蓉眼睛。苏蓉第一次在这位厨娘一团和气的脸上,看到凶狠。
苏蓉犹豫一下,微微点头:“好像是……”
应该是去送醒酒汤及饭菜,便一去不回。呼之欲出的答案,她即便不说出来,张厨娘也心知肚明。
“这小贱皮子,见到她第一眼,我就瞧出她是个不安生的!”
张厨娘蒲扇大的巴掌,狠狠拍打在床头柜上,带着激烈的情绪。她感到无比愤怒。但心里害怕,多过这愤怒。
桂枝在厨房,受她管辖,如果出了什么事,主子第一个问责的就是她!
苏蓉蠕动唇瓣,想了下,什么也没说。
还不知道桂枝究竟出了什么事,妄下结论过早。若当真发生了什么,也不能单怪桂枝。一个奴婢,生死不由己,怎能承担全部责任?
“我去前院看看!”
张厨娘纠结片刻,做出决定:“你先生火烧水,待会各房的人,要来提热水了。”
无论如何,她们不能自乱阵脚。
苏蓉点头,走进厨房开始干活。不过,她刚把火点燃,张厨娘没来得及出门,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邓宅上空,惊得两人一哆嗦!
隔得远,声音又变了调,没听出是谁在嚎叫。但张厨娘抬起来的脚,瞬间失去踏出门槛的勇气。
两人面面相觑,惊疑不定。
苏蓉尽量冷静地将水烧热。张厨娘心神不宁,拿着菜刀切蔬菜,差点把自己手指头切掉。再不说要去前院打探的话,只是魂不守舍地喃喃。
“不会吧……不会真出什么事吧?”
话音未落,负责给厨房提水劈柴的粗使婆子冲进来。
“张厨娘,夫人让所有下人去前院集合!”
张厨娘和苏蓉对视一眼。一个慢慢放下刀,一个心里叹气,灭掉火。
该来的终究会来。
只希望桂枝别犯傻,真干出什么无法挽救的事。
来邓宅一个月,苏蓉还是第一次看全邓宅所有的下人。
教谕夫妇身边的随从,姐儿哥儿身边的丫头小厮,厨房门房干各种杂活的媳妇婆子,还有两名护院,统共二十几号人,集中前院天井。
刘夫人带着大姐儿刘慧坐在台阶上的椅子上,陶姨娘、石通房低头立在她们身侧。
苏蓉进院后偷偷往四下看,透过前面人列队的缝隙,发现一个衣衫凌乱的女人,被帕子堵住嘴,双手反绑,披头散发地跌坐在地。
那茫然空洞的眼神,熟悉的脸,不是桂枝是谁?
旁边张厨娘的胖脸,渗出一粒粒虚汗。
除了邓教谕父子,邓宅其他人全到齐了!
邓琛还小,刘夫人大约是不愿让哥儿过早接触后宅的肮脏事。不管心里想什么,明面要做出慈母的样子。
邓教谕多半觉得丢脸,也不想为一个丫头出头,躲着没露面。
而大姐儿邓慧在场,那便是刘夫人真心想借此,教女儿管家了。
其他姨娘通房包括下人,纯纯拉来看杀鸡儆猴。
刘夫人神色格外阴沉,见人来齐,对身边周管事使了个眼色。
周管事会意,上前手指桂枝大声道:“昨夜,咱们邓宅发生了一件极为不好的事!一个贱婢,借送醒酒汤之名,爬上人事不省的老爷的床!”
尽管大家猜到怎么回事,听周管事明白说出来,还是一阵骚动。道道鄙夷、唾弃、莫名的目光投向桂枝。
桂枝浑身发抖,蜷缩成一团,恨不得把头埋进胸前。
周管事等众人平静,谴责的目光把桂枝当众处刑了够,才示意噤声,接着代表夫人训话。
“咱们夫人,不是容不下人的人。石通房不是夫人亲自开脸,献给老爷的?陶姨娘不是由夫人做主,一顶小轿抬过门的?”
苏蓉看见刘夫人挂在嘴角的冷笑,陶姨娘和石通房涨红的脸,心里暗暗摇头。
“但这个贱人……”
周管事语气凌厉:“不安分守己,处心积虑勾搭老爷,置夫人于何地?老爷一世清誉,也生生被这贱人毁了!”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做错了事,不得不罚!”